散文 于湘:活着活着就老了

 

倪匡说:“情若是非老不可,本来有情的人一起老,那真是幸事。”一路走来,有爱人相伴,有亲情相随,直到地老天荒,何尝惧怕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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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活着就老了
于湘
打马街头,马蹄溅落一地杨花,那是英雄美人最美妙的相遇。在这样的春天里,如果豪迈地吼一声“打马看花去”,在我,应该是属于老妇聊发少年狂的事情。可惜,我已经再也不会用如此鲜活的语言了。我的生命的河流里,流走了少年的轻狂,也流走了青年的张扬。我若想要去看花,只是弱弱地问:“有时间吗?我们开车看花去。”

那一天,我偶然看见这么一句:“走,打马看花去”,我就羡慕死了。能用如此张扬的语言,起码其内心是飞扬的。每一次,当我读到一些调皮的语言时,我分明看见一个欢快而鲜活的生命在我眼前挤眉弄眼般挑逗,挑逗我曾经的张扬和调皮。曾经我也在语言的王国里像一个调皮的精灵般穿梭。当一个人喜欢用调侃的语言来描述自己身边的事、自己身边的人的时候,他(她)内心的欢快是不言而喻的。

哦,那时候那份感觉很美,我用我的兰花指,在键盘上用调侃还有些许幽默的语言,述说我的家庭,敲打着我的欢快、我的幸福,偶尔也有我的淡淡的忧伤。

传说中,仓颉造字后,有鬼夜哭,文字在诞生的伊始,就蕴含着被泄露的天机,饱斟着地府的神秘。写字的人,其内心轨迹,无疑都会被文字出卖。文字也注定会暴露人们内心隐秘的私处。没事的时候,我会安静地翻看自己过去的文字——出版的两本散文集。文字里藏有我的许多秘密,比如调皮,比如甜蜜,比如欢喜。再翻看现在的文字,总感觉缺失了了我生命中的一些本真。不是生活发生了变故,而是我的内心发生了变化。我的调皮劲哪儿去了?我的张扬的快乐感哪儿去了?我知道,这些其实都藏在我的内心。不再张扬,是因为慢慢沉静,不再调皮,是因为慢慢老去。

“妈妈呀,你真的老了。我说的是心态。”

这是女儿春节期间多次对我的警告。每当我穿一身居家衣服在超市或者在亲戚家的饭局上的时候,女儿总是要如此恶毒地说着她的老妈。在她看来,一个始终着装优雅的妈妈,怎么可能忽然之间,可以变得不修边幅,甚至是到了可厌的程度呢?她难以接受这样一个妈妈。我当然我行我素,我舒服啊。当一个人穿衣打扮更注重舒服感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在开始接受另一个自己。

“你很有气质。”
上次在广州广百货店,挑选一个坤包的时候,售货员如此说。当然,凡是这样的时候,我一般是不会理会的。商人的嘴巴上永远涂上了一层蜜糖。可是,那一天我偏要反问,我先是抬起我的双脚给她看,是一双有些脏的平底棕色拖鞋,然后叉腰,让她看看我的腰部,被不合身的衣服挤出了些许赘肉。弟弟、弟媳妇相视而笑。这一身不合身的衣服,是我弟媳妇的,我下高铁,一走进他们家,就急着要弟媳妇拿出一身居家衣服给我换上。

我问售货员:“我的气质在哪里 ?”“你的头发有型,还有你的打扮,像是刚做完瑜伽。”

打电话给女儿,告诉她:“妈妈老了,但是,气质还在,风韵犹存啊。哈哈!”

在女儿面前,我放肆大笑,又露出我的本来面目:“来到广州,你老妈感觉自己太穷。”

“妈妈,我努力赚钱,买花花衣给你穿。”有女已长成,且慢慢成熟,我能不老吗?

去年,凡是经常看电视的人,一定知道南京有个跳钢管舞的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她在多档电视节目中表演过跳钢管舞,身轻如燕,身材婀娜。观众褒贬不一。

可今年,这个女人又出现在一档叫《复合天使》的节目当中。原来此老太婆,在训练场跳钢管舞不过瘾,还到夜店跳,现在更热衷于整容,已经做了拉皮除皱、光肤等美容手术,还在美容院的所谓美容师的诱惑下,准备在身上“大动干戈”。她的丈夫实在受不了她的“美”了,威胁她若再到夜店跳钢管舞和再整容,就离婚。看着这样一个老太婆:鲜红的头发、蕾丝帽、红色短裙、高跟高筒靴子,婀娜走出来,刹那间,我们会忘记了时间是流动的。老太婆尽管光了肤,拉了皮,除了皱,可是脖子上的皱褶出卖了她的实际年龄;尽管她说话像十六岁少女,噘着小嘴,扬着弯眉,装着娇羞,可是,当她一发声,全场震惊,美感立刻消失。

一个人爱美,渴望欣赏,是天性,无容置疑。我们可以忘记年龄,却无法抹去岁月在身上的印记;我们可以追求美丽,却不能无视家人亲人的感受。当“美”只是成为取悦他人眼球或者只为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的时候,“美”已经变质。倪匡有言:“美人迟暮,并不难看,死不肯认迟暮,这才糟糕。”
要承认活着活着就老了的事实。不老的,是妖精。我成不了妖精,就让我慢慢变成一个老太婆吧。我不会在时间面前逞强,我接受每一个年龄段的自己。俗话说的“少有少样,老有老样”,应该就是让人们接受每一个年龄段的自己。青葱之气,娇羞之态,温软之容,风韵之度,是曾经的岁月给予我的最美妙的气质,而今以后的岁月,岁月将赠与我淡定与沉静,还有手上的老筋,还有脸上的皱纹,甚至老年斑,我不怕。生活就是如此,阳春会有白雪相伴,高山会有流水相依,红花会有绿叶相衬。我坚信,若干年以后,当我伸出布满老筋的双手,握着我的孙儿的时候,我相信他们能感觉到我手中的温度与厚度,当我用老昏花的双眼望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一定能感知我的慈祥与仁爱。只要我的爱人、亲人,在我的面前感受了温暖、厚度、慈祥、仁爱,我在他们眼中就是最美的女人。

读冯唐作品,当读着这句“活着活着就老了”的时候,就如被蚊子,在不知不觉蛰了我一口,感觉有些疼,有些痒痒的。过一段时间,症状消失了,而被蚊子蛰的那瞬间,却总存留在脑海里。是的,我会慢慢老去,只希望在这样的风烟里,做一个这样的女子:不炫耀,不争吵,不空洞,不浮华,做一个丰盈的女子,即使生命枯竭,亦在优雅中慢慢变老。

倪匡说:“情若是非老不可,本来有情的人一起老,那真是幸事。”一路走来,有爱人相伴,有亲情相随,直到地老天荒,何尝惧怕老去?何尝不是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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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倪匡说:“情若是非老不可,本来有情的人一起老,那真是幸事。”一路走来,有爱人相伴,有亲情相随,直到地老天荒,何尝惧怕老去?编辑:于湘



作者简介



于湘

原雀之巢文学社执行副社长。现银河悦读中文网驻站作家及编辑。原名郑菊芳,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衡阳市民间艺术家协会会员。散文随笔散见全国报刊杂志,其中杂文《“公家男人”之乱弹》被收集在《2008年中国年度杂文》,散文《我的山野幽居》获2013年新浪草根博客年度征文比赛第一名,本人新浪博客被新浪草根博客评选为2013年文学类十大名博之一。出版散文集《女人四十更美丽》和《生活,其实可以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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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编辑 | 康蕾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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