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片茶英国

【正能量】茶与烟：帝国的战争

继前几天的《茶与马》之后，今天再发一篇《茶与烟》，如果点击率不错，过几天再发第三篇《茶与梦》。茶是鸦片战争的最初起因，也是美国独立战争的导火索。中美英三国的历史，以及整个世界的格局，都因为茶而改写了。茶，真是一个牛逼闪闪的东东啊！

1650年，英国牛津城里出现了一家咖啡馆，它不仅出售咖啡、可可、巧克力，还出售来自中国的茶。这并不是一件大事，咖啡馆的老板、犹太人雅格做梦也不会想到，大约200年以后，两个相距遥远的帝国——大英帝国和大清帝国，会发生一场改变世界格局的战争。而这场战争的根源，却与茶有关，确切地说，是与中国茶进入英国有关。

在雅格的咖啡馆之后10年，这类咖啡馆变成了约20家，50年后，变成了约500家。这意味着，茶这种来自东方神秘古国的绿色饮品，正在快速地大面积地进入英国社会。

茶在进入英国后，先是上流社会的一种昂贵药品，后来是中产阶级的一种奢侈品，再后来是公众的日常佐餐饮料。短短一百多年，茶的消费价值和消费方式，实现了“三级跳”。我们来看数字。从1650年开始，到1720年，英国茶的年进口量在1万担以下；到1800年，从1万担涨到了2万担；到1833年，又从2万担涨到了3.5万担。也许，英国人偏酸性的面包和牛肉，需要偏碱性的茶来中和。总之，英国变成了一个喝茶的国家。

英国当时的反茶主义者、著名的慈善家翰威抱怨说：“这个国家真是倒霉透了，农夫和工匠总是喜欢效仿贵族生活……且看这个国家愚蠢到什么地步，普通百姓已经无法满足于本土的大量食物，想入非非，跑到世界上最遥远的地方去运茶，贪图一点堕落的味觉享受……你经常看到，连街头的乞丐都在喝茶。筑路工人边干活边喝茶；拉煤的工人坐在煤车上喝茶；更荒唐的是卖茶给田里的农民喝……吃不上面包的人竟喝得起茶……”而戴维斯（D. Davis）1795年在《农工状况考察》中反驳翰威：“在恶劣的天气与艰苦的生活条件下，麦芽酒昂贵，牛奶又喝不起，唯一能为他们软化干面包得以下咽的就是茶。茶是他们迫不得已的饮料。茶配面包,可以维系一家人的日常生活，每周一家人喝茶的花费一般不到一先令。如果有人能发明一种更便宜更好的饮料，何乐而不为呢？我敢保证，穷人们一定会为他的这项发明感恩戴德……你说茶是一种奢侈，如果你是指上等的红茶配上糖和奶油，我承认是奢侈。可这不是穷人的茶，穷人喝的茶不过是清水上漂着几片最廉价的茶叶，再加上一点点红糖，这就是你指责的穷人的奢侈。这不是他们生活的奢侈，而是生活中最起码的需求，如果他们连这一点需求都得不到满足，那他们就只能喝凉水就面包了。茶不是造成贫穷的原因，而是贫穷的结果。”

从这两个英国人的辩驳中，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茶已经成为英国公众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如此庞大的需求，却只能依赖进口。当时欧洲的茶叶，几乎全部来自中国。许多英国货轮载着银元来到广州，然后满载中国茶叶返回英伦。而英国出口到中国的商品少得可怜，远不足以抵消茶叶的货款。工人出版社出版的《中国近代史》介绍：“1781-1790年10年间，中国向英国出口茶叶9600多万银元，而1781-1793年13年间，英国向中国出口总额才1600多万银元。”大量白银源源不断地流向中国。1793年，乾隆皇帝80大寿，英王乔治三世派遣特使马噶尔尼率领庞大的贸易使团来到中国。使团带来的礼物，几乎囊括了当时欧洲工业文明的所有精华：军舰模型、望远镜、连发枪、自鸣钟、玻璃灯、地球仪、天体仪、乐器，甚至还包括热气球和榴弹炮。英国人想借此良机，与大清帝国开展自由贸易，将这些先进的工业产品卖到中国，一举扭转贸易逆差。不曾想，大清王朝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当面拒绝了英国人的通商请求。在给乔治三世的回信中，乾隆写道：“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藉外夷货物以通有无。”满怀希望的英国人，只好两手空空，失望而归。这是一个“双输”的结局。英国人没有打开中国的市场，而中国人则与世界先进文明失之交臂。

作为工业化的“日不落”帝国，英国当然不愿意看到这种贸易逆差长久持续下去，他们急需寻找机会来平衡对华贸易。这时，一种植物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它就是罂粟，在印度有大量的种植。它的汁液，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鸦片。鸦片经过熬炼，被制成一种可以吸食的“烟”。中国在康乾盛世之后，进入了衰落期，社会上流行起吸食鸦片烟的恶习。英国人敏锐地发现，鸦片是他们打入中国的最有力的商品。他们成功了。鸦片不仅扭转了中英贸易的逆差，甚至扭转了两百多年东西方贸易的逆差。英国政府明知鸦片的危害，仍然在背后支持和怂恿以东印度公司为首的鸦片商。他们首先考虑的，是巨大的贸易利益，把道德放在了一边。第一任印度总督哈斯丁斯曾说：“鸦片是有害的奢侈品，是不允许的，但用于对外贸易除外。”鸦片商们用印度的鸦片换取中国的茶。把鸦片倾销到中国，获利甚丰，远远超过了从中国购买茶叶的货款。到1820年，中国对英贸易转为入超。到1838年，中国进口鸦片超过四万箱，价款约3000万西班牙银元，而当时中国出口的茶叶价款约2000万西班牙银元。

大量的鸦片进入中国，使鸦片由药品、奢侈品，最后变成了大众消费品。这一过程，与茶进入英国异曲而同工。徐子苓《与邵位西拟言时事书》中谈到鸦片在中国的泛滥：“今第以一邑论，农之食烟者十之二，工之食烟者十之三，贾之食烟者十之六，兵之食烟者十之八，士之食烟者十之五。上至督抚仆隶之私，下及县门舆台之贱，其食烟者又十之八九。”林则徐也向朝廷报告：“衙门中吸食者最多，如幕友、宦亲、长随、书办、差役，嗜好者十之八九。”鸦片使中国的经济衰退，白银大量外流，同时又使中国人身心受损，毁家败俗，其上瘾者“不问儿啼饥，不顾妇无袄”、“瘦肩耸山鼻流水，见者咸呼鸦片鬼。”倾家荡产，富者变贫，贫者变匪，对中国的社会、政治秩序造成严重破坏。道光皇帝表态：“此物不禁绝，使流行于内地，不但亡家，实可亡国。”遂于1838年12月底，任命林则徐为钦差大臣，坐镇广州，厉行禁烟。

后面的故事，历史教科书上有详细的叙述。林则徐虎门销烟，一炬震惊世界。英国的军舰来了，士兵来了，坚船利炮，大清帝国被迫签订城下之盟，割地赔款，香港丢了。这就是1840年的鸦片战争，是划时代的大事件，中国近代史的开端。

茶与烟，两种植物，两个帝国的兴亡。柏杨在《中国人史纲》中写道：“这场战争实际上是贸易战争。”的确，很大程度上，这场战争的根源，在于“茶”与“烟”的贸易角力。一杯茶，一杆烟，普通人的享乐主义，在历史的深处发生碰撞。宏大叙事的背后，我们是否可以捕捉那些细微的不为人知的征兆呢？比如，我们一开始提到的，牛津城里的那家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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