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和她的动物世界

 

有时候,我们觉得我们宁愿和宠物相处,也不愿意和人相处,觉得人似乎比宠物要复杂太多。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宠物和我们像依附关系,可人看似麻烦,却也能给我们更多宠物给不了的东西。...



【本文为宠物与爱系列第4篇】

1

“三三,你看又爆新闻了。有个留守老人在家猝死,然后被他家狗狗吃了。好可怕。”

“三三,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么?”

“我那么爱你,要是我死了你可千万别吃我啊。”

“哎,要吃你也答应我,千万别吃脸好不?”

芒果揉了揉抱在怀里的猫咪的脸,猫咪伸了个懒腰,换了个姿势躺下继续睡。

芒果穿着宽大的睡衣,把猫咪放在了沙发头上,那里有一片阳光可以照到。这是重庆难得有阳光又不太热的日子。再过一段时间,就热得要命了。天一热,她就不愿意也不敢出门了。身体吃不消。

这套房子是租的,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住。

她最喜欢的是复式跃层的设计,客厅还有一扇落地窗,挂着米色的窗帘,拉开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但常常那个窗帘也成了猫咪攀爬的玩具。

她爱猫,养了好多只。每次去她家,都像是进了动物园,不禁想起赵忠祥那慈祥的独白: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动物们又到了交配的季节……

2

和芒果相识是因为看《恋爱的犀牛》,我们邻座。看到台上马路自言自语地劝犀牛图拉顺从命运,他说他们都是不受欢迎的人。

“也有很多次我想要放弃了,但是它在我身体的某个地方留下了疼痛的感觉,一想到它会永远在那儿隐隐作痛,一想到以后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会因为那一点疼痛而变得了无生气,我就怕了。爱她,是我做过的最好的事情。”

我强忍着泪水,马路的爱太深情。旁边的芒果哭得撕心裂肺,还抽出纸巾递给我:要哭就哭吧,别憋着了。好感人!

我问她为什么递纸巾给我,她说看我面善。

芒果是个独行的姑娘。那段时间她刚分手,EX叫阿伟。分手时她只养了三只猫,一只白色的土猫,两只暹罗。之所以说“只”,是因为后来她又养了更多更多。

“阿伟,你过来帮我弄一下猫爬架呢!”

阿伟坐在那里打游戏,打得很入迷,根本没有应她。半晌之后,他过长的反射弧才反应过来,“你刚说什么啊?好饿啊!怎么还不做饭啊。”

瘦瘦小小的芒果坐在地上拧螺丝。听阿伟的话,她生气地把螺丝刀狠狠地摔在地上。本以为他会出来看看,没想到电脑的声音还停留在游戏的画面里。猫咪走到她面前,蹭了她的胳膊,身子一歪就靠在了她身上。

另外一只猫已经跃跃欲试地在还没安好的猫爬架上开始磨爪子。

“一天都只知道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

她在厨房做饭的时候,故意把锅碗瓢盆弄得特别响,一方面是真的很生气,一方面是觉得,如果你进来帮忙,我就原谅你了。可是阿伟似乎并没有领悟。

阿伟每天下班回来就是打游戏,然后说自己工作很辛苦,回来就想放松一下。芒果觉得自己上班就不辛苦么?回来还要照顾猫,还要把他像伺候大爷似的供着。

“我是个姑娘,凭什么我要迁就着你。不是我没能力挣钱,而是我喜欢宠物才去宠物网站工作的。”她想着。

做饭做着做着,气不打一处来,就把锅铲给摔了。

后来他们吵架了,吵得特别厉害。

上次芒果最爱的猫三三生病了,阿伟在外面和朋友聚餐,打他电话打死都不接。芒果急坏了,晚上自己提着猫咪外出袋打车送到宠物医院。等到他回过电话时,猫都输液完,寄放在宠物医院,她已经在坐车回家的路上了。

她觉得作为男朋友你什么都不愿意做,我要你有什么用?当会说话的sex toy么?

爱情的小船风雨飘摇之后,终于说翻就翻了。

当天晚上,她就把他赶走了。她说,你自己滚,给你一周时间,你自己去找到住处,搬东西走,搬完东西把钥匙放在茶几上就好了。最好是不要让她看见他。她说这一周每天晚上她都比平时晚回来一个小时,让他趁着时间搬,不能更晚,她要回来给猫弄吃的。

阿伟没想到芒果这么坚决,他在芒果的控诉里仿佛知道自己错了,但终于是没能挽回什么,毕竟太晚,早该意识到的问题就不会发展到火山爆发的这天。

和阿伟分手后,芒果一直一个人生活。

分手那一周,有一天芒果回家。看到桌子上放着钥匙,钥匙压着一张便签条:

芒果,对不起。今天的猫已经喂了,我按照你以前弄的那样,把冰箱里的鸡肉切成条,煮熟之后,当做零食喂了。白狐和小灰灰都来吃了,唯独三三,她好像在等你。我走了,照顾好自己。你身体太差了!

“妈的!你早去哪儿了。现在干嘛还说这些?”

后来芒果问我,我说,他那样做是想在你心底留下暗示,觉得他不是那么坏的人。兴许,还可以做个炮友呢!

芒果看着我,“炮你妹!果然你们男人就是贱!”

3

芒果身体很不好,瘦瘦的样子,总让人感觉她会随时休克掉。

那次饭桌上我第一次见到芒果犯病。差点没吓尿。然后我开始手忙脚乱,她朋友和她自己倒反而很淡定。她低血糖就会像要死了一样,只有喝糖水仿佛才是救命仙药。

我给她玩笑说,她简直就是电视剧里的传奇人物。家庭条件不错,跟着奶奶生活。有种富豪家庭扛把子的独生女,一身奇怪的毛病,需要等待王子来拯救。

她说,等个屁的王子。和阿伟分手,这已经是她连续第三次分手了。

人愈发弱小,就愈发对恋爱充满渴望。爱情好像就是我们抵抗生活的救命稻草,芒果曾经一度渴望爱情,相信爱情能拯救她,她越是相信,就抓得越牢,对待阿伟就是如此。身体再不好,还是会去超市买菜回来做饭。

信仰太深,一旦颠覆,就是不能接受的崩塌。

再也不相信爱情的她,也从宠物网站辞职,决定要休息一阵。

当她带回那只叫“七七”的猫时,她家里已经有8只猫了。我憋了好久,想问她为什么第8只猫名字要叫七七,为什么不叫八八。心里默念,八八,爸爸。我就笑了。

芒果皱眉地望着我,“你笑个什么鬼?”

辞职后她整天窝在家里和猫咪玩。每天睡到自然醒,可是她的自然醒有别于我们的自然醒,每天早晨她都是在低血糖中被难受憋醒。醒了之后,要在床上窝半小时,才能起来,给自己调一杯糖水。然后正常吃早餐。

她的每只猫都有生日,生日时还会给他们买蛋糕。她还会有一个小笔记本,记录每只猫有趣的小故事。她最喜欢的是三三,有时候抱着她就会跟她讲好久的话。

偶尔我去芒果家玩,她的猫都会列队地来门口围观我,然后挨个过来闻,像是要检查我是不是坏人似的。经过了每只猫的检阅,他们散开,我才敢动弹,不然我真怕他们挠我。

“看吧,我就觉得猫比人可靠。”

“你说你,虽然猫比人可靠,不会变心,可你这身子骨要是有个啥,猫也不能送你去医院啊。你还是得找个男朋友才行!”

“不找!”芒果斩钉截铁地说,“难不成你来看我,是怕我在家里猝死了?”

我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4

世间有各种各样的人,自然就有各种各样的男人。

有阿伟那样的,也有“吴亦凡”那样的。至少芒果是这样给我形容他的,“长得超像吴亦凡,就是吴亦凡眼睛里多了几分英气,这男生柔情更多,眼睛水汪汪的”。

我说,你遇见的不是吴亦凡,是爱情吧!

“吴亦凡”高高瘦瘦,常常穿个白衬衣,短发干净利落,关键是也爱小动物。

芒果和“吴亦凡”是在市里的“小动物保护中心”认识的。她和他都是偶尔去那里兼职帮忙的义工。

“吴亦凡”是个温顺善良的孩子,完全不像拥有这幅皮囊的大多数花心男人。他应父母的要求考了法院公务员,因为家里人也是从事这方面工作的。他不太喜欢,可也不想让父母为难,从小喜欢动物的他,因为养了一只猫,后来伴随着他长大渐渐老死,哭得撕心裂肺之后,他家就再也没有养小动物了。

因为在法院做文职工作并不太忙,所以,闲下来的时候,他都会跑到小动物保护中心下面的收容所做义工,照顾那些被收容的流浪狗,或者被截获的被偷去贩卖的小狗。给他们洗澡,发布认领信息,等待领养,然后后续还会追踪领养人的反馈信息等。

芒果在收容中心帮忙训导猫狗,偶尔帮忙打打疫苗。

其实她对猫的认识更多,就冲着她家里养的8只猫和2只仓鼠,她说猫和老鼠才是好朋友,就像汤姆和杰瑞一样。但是收容中心,大多数都是狗。毕竟狗更忠诚,听话一些。猫相对来说更桀骜一点。

那天芒果和“吴亦凡”在收容中心碰上了。你一句猫,我一句狗,聊个没完。毕竟“吴亦凡”颜值不错,所以,芒果也就自然地和他聊上了。

收容所的阿姨是喊了好一阵,他们俩才回过神来,男生笑笑跑过去帮忙。原来是截获的新狗里,有一只哈士奇是怀孕的,正在分娩。

可是哈士奇受过人的伤害,有些紧张,不想让人帮忙。

最后芒果和“吴亦凡”都去帮忙了。

直到哈士奇生第一只小狗,戴着手套的芒果抱着小狗狗的瞬间,哐当就摔倒在地上。阿姨和“吴亦凡”以为她受不了这样的场面,或者是晕血之类的。

半晌之后才在芒果微弱的声音里弄明白,她低血糖晕了过去。

自那之后,芒果家里又多了一直叫“喵喵”的哈士奇。

5

自那之后,“吴亦凡”常常开车送芒果回家。有一次去芒果家还碰上了谜一样的“吴亦凡”,不过还真是帅。

“吴亦凡”是那种很细心的男人,离开时还会顺便带走她门口垃圾篓里的垃圾。自打他在收容中心见她直愣愣地倒下去之后,和我第一次见芒果抽过去一样的反应,他时不时也会发消息给她,叫她多注意身体。那次开车送她回来,路过超市,还叫她一起去超市,卖些甜的饮料放在冰箱里。

我对高富帅的男人,总有那么一点羡慕嫉妒恨。但是,芒果那个身体状况,真的需要有个人来照顾她。所以,觉得如果男人真的是对芒果好,也就不羡慕嫉妒恨了。毕竟朋友的男朋友是土豪,说不定哪天叫来打麻将还可以赢他的钱呢!哈哈哈。

我打趣地给芒果说着。芒果却表现出很凝重的表情。

“你是怕他和你以往遇见的爱情一样,最后走了俗套的套路?”

芒果没说话,只是抱着猫在顺毛。

“三三,你不会抛弃我的,对不对。”

芒果用手摸三三的头,三三颔首用脑袋去顶她的手,一边蹭一边还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我说,“你说,如果你哪天在家里抽了。需要去医院,你甚至都没精神给我播电话,也总该是需要一个人送你去医院吧。而且,你看你这些猫啊狗啊老鼠啊,如果你出个什么状况,谁来照顾他们啊?”

我这样一说,芒果脸上的表情似乎更凝重了。

芒果咬咬嘴唇,然后捏紧了拳头。

“‘吴亦凡’是个哪哪儿都很好的男生。他怎么真的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呢?即便我们在一起我也会是一个负担。我需要有人照顾我,可我不需要被当作负担而活着。所以,他迟早有一天会累了,会离开的。”

“还没开始,你怎么就确定是个悲剧故事呢?”

“什么样的人才会吸引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个悲剧的人,哪有我这么娇气的人。”

“可是这些猫狗呢?你的三三呢?还有那个刚带回来的二哈。谁来照管他们?”

芒果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

6

芒果憋着所有情绪,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那天我和朋友出打了个通宵麻将,早上在困倦中看到手机10个芒果打来的未接来电。整个人瞌睡瞬间就清醒了。“我靠!芒果别有个什么啊!”她从来没给我打过那么多电话。

打过去才知道,原来二哈“喵喵”跑丢了。

前天傍晚,芒果出去倒垃圾,门没有扣上。自己就上楼去倒腾给9只猫洗澡了。

洗澡前,她还抱着“三三”在沙发上说话,当时喵喵还一脸呆滞地坐在旁边看他们。

“三三,你看我给设置快捷拨号。如果我晕倒了。你就点这里,‘个人收藏’,再随便点一个名字就好了。”她还真在手机个人收藏里存了我和“吴亦凡”的电话。

芒果一边给三三说,一边拉着它的手去触摸屏幕。说到自己晕倒时,她还表演了一下晕倒,瘫在沙发上。三三一脸萌萌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在教它,还是自娱自乐。玩闹时,二哈吃完晚饭,一直看芒果和三三玩。

当她给9只猫洗澡完,三个小时过去了。下来发现门开着,喵喵不见了,她瞬间就哭了起来。

然后就开始给我打电话。我没听到手机响,终于她给“吴亦凡”拨通了电话。

“吴亦凡”赶到芒果小区,一栋楼33层,他每一层都找了个遍。芒果的身体不能支撑她跟着到处跑,“吴亦凡”就叫她在家里等着,怕万一喵喵回去了家里没人。

当“吴亦凡”走出楼栋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找了几个小时,最后当他在小区门外的花坛里找到它时,已是凌晨。喵喵被车撞到了小腿,不严重,骨裂有皮外伤,因为太晚车主肇事逃逸了。

雨下得特别大,被吓坏的喵喵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发出哼哼叽叽的声音。直到“吴亦凡”出现的时候,它才使出所有的力气叫了一声。

当“吴亦凡”抱着喵喵站在芒果面前时,芒果刷地眼泪掉了下来。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想伸手去抱喵喵,可她又站着没动。

“吴亦凡”傻傻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别哭了。这不是找到了么?而且只受了点轻伤,至少比丢了要好太多了,不是么?”

芒果突然又歇斯底里起来。

“外面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找!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短信么?找不到就别找了,雨太大了!你干嘛还找啊!”

她哭泣的抽搐打断了言语,之后又接着说:“你干嘛对我那么好啊?谁要你那么好的啊!你很烦啊!”说着她推了“吴亦凡”一把。

“吴亦凡”一直没说话,笑了笑,伸手把她一起揽在了怀里。大概是碰到了喵喵受伤的腿,喵喵哼了一声。

“没我在,这个时候谁来帮你找喵喵?喵喵可是我们一起接生的呢!你那么弱小,跟猫猫狗狗一样,需要人照顾啊!”

“你这是同情,根本不是爱!”

“你怎么知道?干嘛要怀疑?”

后来芒果和“吴亦凡”真的在一起了。我还调侃地说,如果那天晚上我接了电话,就没有这出好戏了,他们俩应该感谢我。至少请个大餐什么的,必须要有!

“吴亦凡”还真请了大餐。我说,你别太好,小心连我都爱上你了。

“吴亦凡”只是在那傻傻地笑,笑得特别阳光灿烂。

三三倒依旧懒懒的,即便芒果教了它很多次怎么打电话,它都没有学会。反倒是喵喵偷跑出去被车撞了之后,再也不敢轻易往外跑了。每次“吴亦凡”来芒果家,一敲门,喵喵就知道跑去扒拉着门把手,给“吴亦凡”开门。然后一边开门,一边冲着芒果叫。

芒果就抱着三三坐在跃层上楼的梯子上,笑着看着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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