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第二十五章·请罪

 

------第二十五章·请罪------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珊娘就去太太院子里给太太请安了。

珊娘原以为,马妈妈那里怎么也该把这几天的事报给太太的,甚至可能还会说上她的几句坏话,不想太太一看到她便笑盈盈地道:“可是又看中我这里什么了?”——竟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珊娘笑道:“不是的,我是来向太太请罪的。”

那姚氏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自在。

于是珊娘便猜着,不定是马妈妈那里虽给太太说了,这五太太却因嫌那些事惹人心烦,而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好吧,她真相了。

于是她笑着又道:“我来向太太请罪,请太太原谅我最近的偷懒呢。”

姚氏一阵诧异。虽说她不愿意管事,可到底仍是一家主母,且最近家里的动静闹得都挺大。所以她以为珊娘指的,一定是那些事她不想听的事,却不想……

只见珊娘站起身,向着她屈了个膝,笑道:“先前我不在家,家里一切都辛苦着太太一个人,如今我回来了,便是出于孝道,也该主动站出来帮太太才是,偏我看着太太慈祥,竟趁势偷起懒来了,想想真是惭愧之极。故而今儿我来向太太请罪,并向太太请缨,家里但凡有能用到我的地方,请太太尽管吩咐。好歹这些年我在西园也跟着老太太学过管家的,必能帮着太太把这家里管得妥妥当当,叫太太省心省力。”

其实在珊娘才刚回来的那一晚,为了压制马妈妈,她就已经隐隐约约跟太太透露了那么一点意思了。太太也觉得,虽然马妈妈能替她省了不少麻烦,可马妈妈到底只是个奶妈妈,关键时刻总没有一个主子顶用,所以她也试探着跟马妈妈略提了一提,偏她才稍微露了那么一点意思,马妈妈那里就沉了脸,于是太太习惯性地服了软,再没提起此事。也因此,便是马妈妈那里屡屡抱怨着大姑娘什么,她也只当是因为之前她提的那件事,倒也没觉得马妈妈心里有什么别的想法。

而这时珊娘跑来主动请缨,太太心里哪有不乐意的,可又担心马妈妈会给她脸色看,便回头看向一旁站着的马妈妈。

果然,马妈妈拉长着一张马脸,不悦道:“姑娘的意思,可是觉得太太管家有哪里不到的地方,竟需要姑娘的指正?!”

珊娘眨眨眼,惊讶道:“妈妈何出此言?我只是想要尽一个为人儿女的孝道而已,总不能由着太太一个人辛苦,我却只顾着逍遥自在吧?何况我都十四了,哪家这么大的女儿竟是只顾着玩乐,不帮着家里做事的?哦……”

她忽地抬手掩住唇,像是才刚反应过来一样,一脸歉意地对马妈妈又道:“妈妈误会了。这些年,也多亏了有妈妈帮衬太太呢,我说的帮忙,真的只是帮忙而已,并不是要夺了妈妈的管家之责。而且,既便妈妈想要躲清闲,太太和我也不肯叫妈妈卸下差使呢。我只是想着,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便是太太和妈妈都生着三头六臂,也总有照应不到的地方,我只想帮着拾遗补缺罢了。”

她转向姚氏,“实话不瞒太太,回来这几天,我冷眼看下来,家里多数人还是好的,就是有些人,许是差事当久了,渐渐有些懈怠了。我想着,便是日常管事不需要我,我总能在一旁帮着太太和妈妈敲一敲边鼓,给那些不肯上进的紧一紧弦子,一来省得太太在人前做了恶人,二来,”她看向马妈妈,“说句让妈妈不高兴的话,妈妈到底只是妈妈,有时候,该说的话便是说了,也总没有太太或我说起来更管用。”

她再次转向太太,“这都是些小事,实在不需太太去费神,倒不如由我揽下来,也是我对太太的一片孝心了。”

太太姚氏看看被说得哑口无言的马妈妈,再看看珊娘,心下忽地一阵感慨。她像珊娘这么大年纪时,见了人手都会抖,哪还敢跟人争辩?!何况她的奶娘更是个强势了一辈子的人,便是面对她这个主子,也轻易不肯低头的,这珊娘竟敢跟她硬脾气的奶娘对上,且还一套一套的大道理,说得她奶娘都开不了口……

太太原以为,珊娘不定是像马妈妈所说的那样,是想要夺了她奶娘的管事之权,若真是那样,太太倒不得不向着她奶娘一二了,可如今听着,这大姑娘要的只是个监管之责,跟奶娘的差事倒不冲突……这倒好办了。

于是姚氏松了口气,看着马妈妈笑道:“珊娘说的正是呢,前儿妈妈不还跟我抱怨,说家里有人不服管教吗?偏我疏懒惯了,如今既然珊娘愿意主动担下这些事,倒是解决了我的一桩大-麻烦。”

她看向珊娘,“那就辛苦你和妈妈了,”又看向马妈妈,“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跟姑娘商量着办,我这里没什么不可以的。”——竟是趁势干脆完全放手不管的意思了!

马妈妈一怔,才刚要张嘴反驳,姚氏早跟逃也似的,随口应付了两句,便拉着明兰头也不回地躲进绣房了。

珊娘敛袖送走太太,然后直起身,冲着马妈妈一个礼貌颔首,笑道:“以后请妈妈多多指教了。”

马妈妈默默咽下一声冷哼,盯着珊娘冷笑道:“姑娘还年轻,管家的事多而烦杂,只愿姑娘莫要半路打了退堂鼓才好。”

珊娘摇手笑道:“我就知道妈妈要误会我。事实上,我真不是有心要挑妈妈的刺,也不想插手妈妈管家,妈妈尽可以放心。我跟太太说了,我只要担起这监督之责……”

“姑娘果然不愧有才女之名,说起什么都是一套一套的,”马妈妈再次冷笑一声,“所谓‘监督’,便是我做什么,姑娘都有权挑剔而已!”

“错了错了,”珊娘笑道,“妈妈当家日久,怕是忘了,我们府如今虽没了爵衔,可到底曾承袭百年,家里早有一套相应的规矩,便是个守门人,也有相应一套完整的制度,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指手画脚的。相信只要人人都按照府规来做,怕就算我再怎么有意挑剔,也没地方给我挑剔呢。若是人人都守着规矩来,想来妈妈管起家来也会更轻松一些。这便是我的职责所在。”

说着,珊娘笑盈盈地向着马妈妈颔首一礼,带着她的丫鬟们出了太太的院子。

马妈妈站在廊下,看着珊娘远去,那马眼儿狠狠瞪着,心里却拿不出什么对策来——便如珊娘所说,家里早有一套成熟的规章制度,甚至原还有个监督处,只是她一向强硬惯了,最是受不得别人的约束,所以早悄悄架空了那些监督之人。而如今听着大姑娘的意思,显然是想要从这监督处着手。

偏这珊娘字字句句都踩在一个“理”字上,叫她有心想要反对,也找不着一个正当的理由。

这丫头,果真才十四?!还是说,老太太的西园里果真如此厉害,把个尚未成年的孩子都教得如此滴水不漏?!

*·*·*

就在家下人等都瞪着双眼,想要看看这西园教养出来的大姑娘如何大逞雌威时,珊娘那里却并没有着手管家之事,而是先做起主人,接待了一位不请而至的客人。

按照那时的规矩习俗,便是有人要来拜访,事前也该先递个帖子,看主人是否有空接待,除非是那特别亲近之人才会免了这套俗礼。珊娘自忖她跟十四娘还不至于亲近至此,可偏人家就是没递帖子,竟直接亲自过来了。

“倒是没想到妹妹会来。”

春深苑里,珊娘从三和奉上的茶盘里端过茶盏,抬眼飞快扫过十四娘那带着难掩得意的脸庞,笑盈盈地将茶盏递到她的面前。

十四娘微笑接过茶盏,抬眼打量着这春深苑,道:“姐姐住的地方好小。”

珊娘抿唇一笑,“叫妹妹笑话了。”又道,“还没收拾好呢。”

看着中堂空空无也的墙壁,十四娘点头笑道,“看来也是,那边还缺一幅中堂呢。”又道:“早听说五叔擅长丹青,姐姐留着这中堂,不会是等五叔回来吧?”

五老爷虽擅长丹青,却从不肯轻易示人以墨宝,便是老太爷亲自跟五老爷要,还要看五老爷高兴不高兴呢。

珊娘又是抿唇一笑,道:“倒不是等父亲的画,我已经得了个更好的东西,正在外面装裱着呢。”

“是什么宝贝?”十四娘感兴趣地探身问道。

珊娘却故作神秘地在唇上竖了根手指,“保密。”

十四娘暗含不屑地微翘了一下唇,又看着十三娘道:“都忘问了,姐姐回来后,病可好些了?应该好多了吧?我可听说昨儿姐姐都上街逛去了呢。老太太也听说了,还跟我们感慨,说姐姐之前的病,一定是想家想的,这不,才刚回去就好了。老太太还说,既这样,叫姐姐在家里多住些时日呢。”

——这便是十四娘今儿不请自来的目的了。

珊娘的眼儿微微一眯,心里暗暗猜测着十四娘此次来,到底是她自个儿想要看人笑话,还是受了老太太之命来敲打她的,面上却是什么都不显,只殷勤相让着桌上的茶点,又道:“倒叫老太太记挂了。说也奇怪,回来后果然精神立马就好了,不定就是老太太说的那样,是想家了呢。”

说着,她看着十四一阵微笑,又问着十四娘,“最近你们在忙什么?”

于是十四娘轻易便被她引开了心思,只眉飞色舞地给侯十三讲起春赏宴的准备过程来。

“今年不同于往常,往常都是我们在画舫上取乐,今年我们计划着反过来,把酒宴设在落梅湖边上,而把那些戏班子全都挪到画舫上去……”

珊娘含笑听着,心下却是一阵叹息。这主意还是她在去年春赏宴后玩笑着提出来的,她以为今年没了她的参与,这春赏宴应该会和记忆中的有所不同,却不想老太太竟是记住了她的那个主意,还是这么布置了……看来,便是这一世有些事变了,有些事,终究还是没变。

“……不知道到时候你能不能参加呢,”十四娘带着审视看向她,“老太太昨儿还说,湖边风大,如今你才刚有起色,若是年纪轻轻竟落下什么大症候就不好了。”

威胁!

珊娘抿唇一笑。可惜的是,她对那个春赏宴,正是避之不及呢!

许是珊娘那笑意看着实在怪异,不由就叫十四收敛起那些小家子气的心思,忙又道:“不过也未必,如今才二月中,春赏宴要到三月三呢。姐姐加紧调养身子,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热闹热闹。”

珊娘笑着应了,又道:“是了,今儿不是该上学的日子吗?你怎么竟来了?”

十四笑道:“因着这春赏宴,老太太特意给我们几个都请了假呢。倒是姐姐,快些好起来吧,学里的先生们都问着姐姐呢。”

珊娘笑了笑,没有答话。她正等着五老爷回来,好替她办休学手续呢。有林家人和袁长卿在的梅山书院,她是再不会去的。

而此时,她以为一个月后才会入梅山书院就读的袁长卿,却正在梅山书院的一间客院里,从木器行老掌柜的手中接过侯家诸人的族系图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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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高岭之花------

第二十六章

袁长卿的外祖忠肃伯方志虽是军旅中人,却素以老谋深算著称。忠肃伯有三儿一女,偏诸儿孙中,唯有这唯一的外孙袁长卿,小小年纪便如他一般心思慎密。

此时,心思慎密的袁长卿正在书案后,仔细端详着面前那偌大一张谱系图。

木器行的老掌柜在一旁偷窥他半晌,到底没忍住,上前问道:“不知大爷要这侯氏族谱做什么,可有什么事是要报知老伯爷的?”

袁长卿摆摆手,言简意赅道:“不用。”

虽说他那执掌一方兵力的外祖有能力庇护于他,可眼下朝局复杂,上面坐着的又不是一个贤明君主,何况之前因着他四叔袭爵一事,外祖和宫里那位已经闹了一场,如今正颇受猜忌,倒不好再为了这些小事,在这种敏感时刻,叫外祖一家跟那些人对上。

再者,他一向不愿意叫人看到自己的短处,哪怕那是至亲之人。便是遭遇什么难题,他也宁愿自己寻找解决之道。

他低头看着那谱系图,却是不知道,老掌柜正偷眼在打量着他。

眼前的少年,高高瘦瘦、眉目幽冷。偏那白皙的肤色,衬得一双乌黑的眼眸更显深沉,不由就叫老掌柜想起这位爷在京城里的浑名:高岭之花。

那开在高山之巅,只能远观,却无法靠近的……

“嗯?”

忽地,那“高岭之花”抬起头来,乌黑平直的眉锋骤然扬起。

老掌柜一惊,这才意识到,他盯着这位小爷看了太长时间了。他赶紧掩饰地轻咳一声,恭身上前,指着桌上的族系图,将侯家的情况一一道来:

“这侯家也算是人丁兴旺了,那最后一代老侯爷有七八个儿子,偏唯一的嫡子只有一个孙子——便是如今的侯老太爷。侯老太爷娶妻原阳孟氏……”

他顿了顿,悄悄看向袁长卿。袁长卿那位人前总爱装出一副慈祥模样的继祖母,便也是出身原阳孟氏。

他的停顿,令袁长卿又抬了抬眉。

于是老掌柜赶紧低下头,接着又道:“老太爷膝下育有七子八女,其中只有大老爷和五老爷为孟老太君嫡出,其他皆为庶出……”

袁长卿一边专心听着老掌柜的讲述,一边状似无意地时不时问着一些叫老掌柜觉得奇怪的细节问题。而若是老掌柜有忠肃伯那样见微知著的本事,这会儿怕早就已经注意到,自家少爷关注的重点,竟不是侯家顶门立户的爷们,而是那些待嫁的姑娘们。

至于袁长卿,虽说他也可以直接从老掌柜那里打听侯家姑娘们的消息,可他不愿意叫人看破他的心思,更不愿意叫人知道,他的婚事正岌岌可危地受人算计着。

老掌柜走后,袁长卿盯着那族谱又看了半晌,一边在心里默默消化着那些信息。

侯家果然人口众多,那待字闺中的女儿里,仅未出五服的便有十几位之多。

这诸多尚未出嫁的姑娘中,以年龄身份排序,最为年长的,是嫡出长房的嫡次女,族中排行第七的七姑娘。

这位七姑娘今年十六,据传闻称,似乎正在跟次辅家里议着亲……当然,只要一日未下定,便一切皆有可能。

七姑娘之下,是庶三房的嫡女,十一姑娘了

十一姑娘如今十五,品性端庄,为人温和,是个轻易不肯开口的。

再往下,便是嫡五老爷府上的庶十三娘。

这十三娘今年十四,一向才名在外,据说是府里老太君的掌上明珠,极是受宠……

忽地,袁长卿眼前闪过一道浅紫色的身影,以及那抹似含着笑意的唇角。

此时,若是书案上放着面镜子,袁长卿便会惊讶地发现,他的唇角,正随着记忆中的那抹弯弧,而翘起一道相似的弧线。

意识到走了神,袁长卿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那族谱之上。

侯十三往下,便是庶出二老爷膝下的庶女十四姑娘了。

这位十四姑娘跟十三同年,只比那位小了一个月,是个活泼开朗的,据说也颇得老太太的宠爱。

其他的,不是年纪不符,便是旁系的姑娘,想来两个孟氏都不会予以考虑。

书案后,袁长卿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捻动着,那平直的眉锋蹙起。思索半晌,他才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抹过嫡五房老爷侯枫的名字。

之前老掌柜曾当笑话说着:“这五老爷算是侯家最为独特的一个了,不擅经营,也不爱交际,整日只沉迷于笔墨丹青。人都说,若不是有老太太私下补贴着,不定五房早被五老爷败了家。”

侯氏诸多姑娘中,固然身份地位最为尊贵的,是那嫡房嫡出的七姑娘,只是,家里那位老太君和他四叔,怕是觉得他“配不上”那一位。所以,依他之见,倒是这位闲云野鹤的五老爷,以及他家里那位十三姑娘,更有可能入了他们的法眼。

不过,稍稍令人遗憾的是,这侯十三为庶出,他那爱面子的继祖母便是心里乐意,怕也会因为担心招人非议而踌躇不定吧。

至于十一姑娘,本身倒是嫡出,可她的父亲是庶出,只怕侯府的那位孟老太君不会乐意。

袁长卿在心里默默衡量半晌,觉得终究还是可能五老爷府上会雀屏中选。

想着五老爷,他的眼前蓦然又跳出那抹含着笑意的唇角来。

那个侯十三,明明那么软软糯糯娇娇小小的一个人,偏行动举止竟如此乖张,张嘴说着一套,手下做的又是另一套……

好个表里不一的人儿!

而明明给这侯十三下着很不好的定义,袁长卿却发现,偏偏他竟没法子对她心生恶感……

……其实,如果他愿意,只要稍加暗示,想来他四叔和老太太也很乐意顺水推舟——他甚至都能想像得到,他的“祖母”会怎么宠溺而又无奈地告诉宫里的孟贵妃,她这长孙如何只钟情于侯十三一个,叫她这做长辈的也拿他没辙,不过只要孩子喜欢,便是对方身份差了些……等等等等。

手指再次划过五老爷的名字,袁长卿的唇角微微一提,却是没意识到,他竟又一次学着某人的标志性表情。

正这时,小厮巨风在门外禀道:“林二爷来了。”

袁长卿从沉思中回神,一边卷起书案上的族谱图,一边道了声“请”。

那林如亭进来时,见他站在书案后,便笑道:“没打扰你吧?”

“哪里。”袁长卿说着,过去将林如亭引到一旁的桌边坐了,又问道:“师兄怎么来了?这时候不是该在学里的吗?”

林如亭笑道:“还不是为了你。昨儿祖父考较功课时,你把我和如轩都比了下去,祖父起了爱才之心,叫我来问问你,可愿意来梅山书院读书?”

这林如亭正是林仲海的长子,林如稚的亲兄长。虽说他父亲在京城杏林书院任职,他却是自幼就被留在梅山书院里读书,顺便也帮着大堂兄和伯父祖父做些书院的日常事务。

另一个小厮景风奉上茶水。袁长卿顿了顿,才带着几分肯定道:“这怕是老师的意思。”

林如亭从茶盏上抬眉看看袁长卿,放下茶盏叹道:“正是父亲的意思。祖父也觉得,这几年你还是避开京城的好。至少在梅山书院,你可以安心精进学业。”

二人交换了个眼色后,不由一时默默。十九岁的林如亭一向有心仕途,何况年初朝堂上的那出闹剧原也不瞒人。

且说后宫的孟贵妃多年独宠,那日渐长大的四皇子便生了别样的心思,加上上面那一位的有心偏袒,以至于东宫处境艰难,竟是动辄得咎。年初时,便有人因着五皇子周崇在皇家杏林书院就读一事,竟硬是参了一本,说五皇子这是在替太子招兵买马,建立所谓的“太-子党”。明眼人谁都知道,五皇子不过才十四五岁年纪,交往的也都是些才十几岁的孩子。于是朝堂之上又是一场混战。虽说最后内阁驳回了那道奏章,可只冲着上面那位没有喝斥没有谪贬,便能知道那位心里怕是有了动摇。

袁长卿叹息一声,对林如亭道:“只怕这几年师兄也不宜出师呢。”

“是啊。”林如亭跟着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道:“好在我们都还年轻,来日方长,且隐忍得一时,终有守得云开的一日。”顿了顿,又道:“那位的意思也是如此。”

虽然林如亭语蔫不详,袁长卿却是心知肚明,他所指的“那位”,是如今不得不闭门自守的太子殿下。

而确实,前途一事不急,他如今才十六,总有守得云开的一日。只是这娶妻之事,怕是由不得他自个儿做主……好在只是娶个女人,只要仔细些,挑个懂事的,娶也就娶了,只当给内宅找个管家……

陪着林如亭喝着茶,袁长卿一阵沉默。

正这时,忽然远远传来一阵喧哗,仔细一听,恰正是周崇和林如稚的声音。

“凭什么?!”周崇一边走一边大声嚷嚷着。

“就凭你们一个个失了礼数!”林如稚也不依不饶地叫着。

随着争执声,不待小厮通禀,那原本半掩着的门扉就被人大力推开了。走在最前方的,便是那相互对瞪着眼儿的周崇和林如稚。林如轩一脸无奈地跟在他们身后。

“怎么了?”林如亭抢在袁长卿之前问道。

林如稚却只匆匆向她哥哥行了一礼,便过去拉住袁长卿的衣袖,将他拉到书案边,一边从一旁的拜帖匣子里拿出一张空白拜帖往书案上一拍,一边推着袁长卿道:“师兄也要写!”

“写什么?”

“道歉的帖子!”林如稚瞪着双杏眼,“昨儿我们都太失礼了,怎么着也得给十三姐姐好好道个歉。快,写!”

小姑娘不客气地将一只毛笔塞进袁长卿的手中。

袁长卿抬眉,一头雾水地看向周崇和林如轩。

林如轩上前笑道:“我们写也就罢了,你叫袁老大写又是个什么道理?他都没有露面。”

那袁长卿其实比林如轩还要小上一岁,却因他是个腹内深沉有主意的,便是比他年长的林如轩也忍不住心甘情愿地跟着周崇他们几个称他一声“老大”。

周崇不服道:“多大的事!还专门写帖子上门道歉。何况昨儿她也没吃什么亏啊!”

“我不管,”林如稚跺脚道,“她是我要交的朋友,偏被你们给得罪了,除非你们一个个给我认真道歉,不然我可没脸跟她做朋友!”又催促着袁长卿:“写啊!”

袁长卿低头看看书案上的贴子,抬头道:“可正如你三哥所言,我都没有露面,若是叫那位十三姑娘知道我在暗处看着……不定会更生气吧。”

“那……”林如稚一阵犹豫。

袁长卿又道:“不过,到底是在我家店里出的事,我便以掌柜的名义写个道歉的帖子吧。”他坐下提笔写了那帖子,又问着林如稚,“你打算登门?”

“是啊,”林如稚道,“你们不写,我可没脸去。”说着,从那帖盒里又拿出一个空白帖子,死活塞给周崇,“看看,袁师兄都写了,你有什么理由不写?!”

袁长卿写完了帖子,搁下笔,看着周崇笑道:“你不是想问那绣品的来历吗?我看你还是乖乖写吧。总之,昨儿也是你莽撞了。”

“男子汉大丈夫,向个女人道歉……”周崇撇着嘴,心里十分不乐意。可既然袁老大发了话,且他也想着那看着很像是“玉绣”的绣品,到底嘀嘀咕咕地坐到书案后去道歉了。

一旁,林如亭一直笑眯眯地听着,直到此时才问道:“你们谁能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于是林如稚就把昨儿的事说了一遍。她有意要替珊娘遮掩,便没提那巷子里的事,偏那一段是周崇的最爱,此时赶紧胡乱写好了帖子,过来接着话头,把林如稚不肯说的“十三姑娘变身记”也给补上了。

林如亭一阵惊讶,“你们说的……真是侯十三娘?!”

和才刚回来不久的林如轩不同,林如亭一直在梅山书院里读着书,所以他对侯珊娘比在座诸人都要熟悉,却又觉得他们所描述的那个十三娘,跟他记忆中的简直是判若两人。

袁长卿的眼眸微微一闪,却并不自己发问,只看向林如稚。

于是林如稚果然如他所愿,巴巴问道:“二哥快说说,你所认识的那个十三姐姐,又是个什么模样?”

于是,林如亭便给众人描述了一个知进退、懂眼色,人前人后分外守礼的十三姑娘,“怎么也想像不到,她那样的人,会做出什么不合礼仪体统的事。”他摇头笑道。

袁长卿听了,背在身后的指尖不觉又捻动了一下。

若他真逃不开家里的算计,这十三姑娘原该是最合适的人选——一个知进退懂眼色又安分守礼的人,想来也应该是个知道彼此心里的分寸余地,不会叫他在不该花费精力的地方浪费精力的人。只可惜,这十三姑娘人后还藏着另一副面孔……

虽然看着似乎也并不怎么讨厌,但袁长卿不喜欢意外,更不喜欢无法掌控的意外,所以,他觉得,也许还是那个谨慎沉默的十一娘更合适。

*·*·*

于是,这一天近午时分,原本计划着要好好料理一下家事的珊娘,一下子接到了一摞道歉的帖子。除此之外,还有林如稚林大姑娘约着下午要来拜访她的拜帖。

未完待续......欲知下回,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xiaoyida_com ,回复 xse62476 获取完整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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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古代言情小说 《麻烦》

作者:竹西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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