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第45章 心防

 

------第45章 心防------



李府尹做出了决断,被他斥责了小厮阿泽心里却不好过。

一不好过……便想起那位公子了。

这几天,倒是和那位公子成了好友。那李公子应该是个富贵闲人,而且是个极温和善良的富贵闲人。那夜遇见之后,第二天不巧又碰到了。

本以为对方会在白日里自矜身份、不与自己这样的仆从搭话,哪知对方却热络地先打了招呼,叫他心里着实感动了好久。偏偏和这位李公子说话,心里又着实舒坦。明明只是闲聊,只是客气话儿,但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却好像带着富于节奏感的魅力——让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浸泡在温水里了。

这么多年,何曾有过这种体验。

便敞开了心,将自己的烦恼都说了。烦恼说了,日常生活里的琐碎事也说了——今天大人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用了什么,尽数说给他听。罢了自己害臊,说是不是讲这些事,你全没兴趣。但那公子又只温和地微笑着摇摇头,说朋友之间嘛,可不就是这些琐碎事。

朋友之间……李公子,将自己当成了朋友了。

怀着这样的感动,阿泽从后院出了小门,拐过一条小巷子,便又瞧见那位李公子,正站在一颗柳树下。他手持一柄折扇,在手心里轻轻地拍。扇骨和掌心打出声响,像是一下一下敲打在阿泽的心里。

这么听着听着,他的脚步就下意识地,同那敲打声同步了——他自己都没察觉。

最近每日都要见一见面,就在这里,在这颗柳树下,两个人。有的时候,会偶尔有一闪而过的念头掠过心头——我这像是着了魔。但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忽略过去。

他仍会来见这位李公子。

“你家大人今天状态如何了?”那李公子问他。

“仍是……烦躁。”阿泽说,“大人近日……是见了我就烦躁。”

他的言语间带了些委屈。独自委屈了一会儿,又抬头:“公子可有什么教我?”

李公子——李云心,笑了笑。他微微压低了声音:“你今日回去,对你家大人说——在他用膳的时候对他说——这味道,您可还满意?”

有的时候,阿泽会觉得李公子的某些话,语调有些怪、语气也有些怪。但他偏偏说不出,怪在哪里。更怪的是,他说一遍,自己就学会了。学会了,同大人说话的时候,便也情不自禁地那样说。

但总想……李公子是这样的璧人——自己的口气像他,定然是好的吧。

这时候,又听见李公子用折扇敲了敲掌心,低声道:“去吧。”

阿泽便梦游似地转了身,心满意足地、迈着奇特的步伐,往回去了。

等见他消失在了街角,李云心才后退几步、靠在柳树上,重重地出了口气。

很累。但是……

很刺激。

第一次试着这样做——暗示引导一个人,然后通过他,去做本该自己亲自完成的事——就好比通过什么远程控制,操纵一个傀儡的手臂、再通过这傀儡的手臂,操纵另一个人,去完成一幅精雕细琢的画儿。这种事,他前世就想尝试,但从没这么好的机会。

这一次……是这小厮自己送上门了。

而这个时代的人,心防,真的就如同白纸一般。

没有体验过那样丰富而繁杂的信息轰炸,即便是一个恶人,从他所精通的那个领域的角度而言……心思也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而且花了这些天的心思,李云心终于知道那李府尹防的是什么了。

传言说,府衙之前在一个雷雨夜遭遇了雷击,正堂垮了大半,还死了李府尹的两位如花美妾。但这事儿的蹊跷之处在于……哪怕有人在正堂里,也该是李大人。两个侍妾,在晚上,跑去正堂做什么?

等到问了阿泽,才知道蹊跷之处在哪里。

据说那夜,在正堂,他听见了人声。似乎是年轻的男子笑。

还说雨停了,他去正堂看……

竟然有血。未垮塌的一半里还有余烬。就好像有人曾经生了火。

那夜之后,李大人便去了渭城里上清丹鼎派的、凌虚剑派的驻所。那里的高人,向来是不理世俗事的。可李大人竟说动了他们——不但说动了,还派人来瞧了瞧,做了法。

哈……李大人倒是,活了啊。

一切都有了解释了。

那一位。

那么那位李府尹……几乎已经是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了。

在最近这,持续了五日的时间里。

李云心轻舒一口气,转过身去看远处的风光。今天天气好,但柳絮开始飘了。他的鼻子有点痒。于是用折扇在面前挥了挥,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轻轻摇扇,沿路走过去了。

这条路上有一间成衣铺。刘老道对这些自然是不大熟的,李云心也不懂什么料子。是那位尹小姐为他掌的眼。

那姑娘有一股执拗劲儿——在人人都拿异样的眼神看那庙里住着的二人的时候,倒是她跑进门,板着小脸儿问李云心,是不是跟那乔家小姐不清不楚。

李云心可没什么心思去体贴她的小女儿家心事,只草草说了几句,便不耐地走开了。

谁知道那位尹小姐,反而因此觉得是自己问的话,伤了心哥儿的心。

于是成为了他们坚定的支持者。

这也是好事。便将这件事,交给她做了。

李云心走到铺子门口,尹小姐已在那里等着了。不知是不是渭城的女孩子都如此大胆——经过这些天,尹小姐就已经不吝于表达自己对李云心的喜欢了。眼下她瞧见李云心摇着折扇在春风里走过来,便觉得一颗芳心似乎都要化掉。

这几日,这颗芳心悸动得尤其厉害。尹小姐的家境算好,因此是识了字的。识了字,她就也爱像男子一样读书。不读经史子集,只读传奇。传奇里那些侠士和小姐的爱情故事,早在心里生了根。

如今认定心哥儿蒙冤、平白被卷进一场官司、在家里央她大伯却又不会理会,便觉得自己真真成了传奇里的女主人公了。

再去看她的心哥儿,只觉得,别离的日子慢慢要近了——或许会像传奇里说的那样,若干年后、都两鬓斑白才能执手相看泪眼——就更觉得难过。

她想大概心哥儿也是这样想的吧——所以才会叫自己,找间铺子给他制了件青灰色的里衫。不但要青灰色,还有鱼鳞纹。她跑了那么多家,就只在这家找得到了。

眼下她捧着这件衣服,看着李云心走过来,不知怎么的,就鼻子微微一酸——眼圈儿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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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尹平志------

可是尹小姐又不好在街上哭,只好抿了抿嘴,上前两步将衣服递给李云心:“心哥儿,你要的里衫已经做好了。你是要穿了……去过堂么?”

李云心接过来,仔细地瞧。尹小姐做事很上心——的确正是他想要的。灰色的鳞纹缎子微微有些发亮,在阴暗的屋子里,打眼一看,就真的好像鳞片一般。

然后才抬起头,打趣地说:“怎么?絮子飞,迷眼了?”

尹小姐勉强嗯了一声:“你知道吗,大伯说……下午要提你们过堂了。”

终于伸手擦了擦眼角:“不过还好是过堂啦……”

“嗯?过堂……还有别的叫法儿么?”依照他的印象过堂差不多就是把人带去衙门里,桌子一拍大喝一声跪下,然后招就画押不招就用刑——但是听尹姑娘说,似乎,这里的“过堂”并不十分可怕。

“依着程序,就是先传你们去问话呀。这一次先去客客气气地问了话,也不用刑法。但实则就是要监管起来了。回去了,也会派衙役盯着,防你们逃了。”

“隔了十二个时辰之后,再提你们——那时候可就不是过堂了,叫‘拘押’,可能是要……是要下牢的……”

“呀。原来是这么回事。”尹小姐听到李云心这么轻轻说了一句。然后她发现自己这位少年意中人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些轻松惊喜的神色——就好像知道了“过堂”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觉得很开心。

可是……总还是要拘押的呀。

她闹不清楚心哥儿的心思,只觉得他又是想故作轻松给自己看,心里就更痛,觉得全世界的悲哀忧愁都集中到自己身上,连阳光中透着凄凉。

然后才转身,往铺子里看了看。

一个皂衣的男人走出来。大庆的捕快捕头都是皂衣,但不同的是捕头的官帽左侧插一根孔雀翎。

这是一个捕头。

来者脚步很快,但是一种习惯性的快。八字胡,白面皮。不胖不瘦,四肢细长,看起来是一个好手。捕头在尹小姐身边站定了,微微眯起眼睛打量李云心——是个近视眼。

尹小姐正要跟李云心介绍,后者已经笑了笑,拱手一礼:“尹先生?想来您就是尹先生了。尹小姐的……伯父?您好。”

捕头的眼睛里微微露出讶色。在他初见李云心的时候,觉得这少年除了长得漂亮、有些气度之外,并无甚出众之处——他是一府的捕头,见的人比他的这位侄女可多多了。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还能如此镇定从容。

难得了。

这少年,看起来头脑也还不错。事情闹了这许多天,不会不知道等着他的将是什么。在见到自己之后,心里必然惊慌——但竟然没有表现出来、而做出如此态度……也是一个能成大事的少年。

只要再多磨练磨练、能过得了接下来这个坎。

作为尹家这一代最有头有脸的人,尹平志实际上对自己的这个侄女很上心,也是这个时代少见的开明人之一。他在仕途上没什么追求,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因此只希望自家这一支富足安稳,他做一个能在本城吃得开的吏头也就够了。

因此见多了富家浪荡子的他也并不打算让自己这个侄女攀高枝儿。他更希望她的丈夫是个头脑精明、晓得事理,能为尹家做些事的聪明人。

侄女这些日子迷恋上那庙里的小道童,他是晓得的。听了侄女的各种好话,自己又了解案子的内情,明白这少年和老道都是无辜的。又总听侄女夸他的好——他这侄女可是心高气傲,平日里不轻易夸人的——就动了心打算来看看。

在他想,一个道童,倘若头脑机灵,生得不坏,自己再点拨点拨帮他渡了这劫难,那必然是要感恩图报的了。

眼下真见了这少年,方知侄女的眼光的确不错。

他动了心思,但仍有一方长官和长辈的气度,只微微颔首算还了礼。面无表情地看看李云心,往前走去,道:“先生不敢当。你且跟上来,边走边说。”

李云心看了眼尹小姐,见对方对他挤眉弄眼,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姑娘啊……唉。真真是迷上了他,央了大伯来“点拨”他了。

他就对尹姑娘微微笑了笑,跟上去。

落后了半步。

尹平志在心里笑笑,背起手:“那刘老道我已经差人去请了。府尹大人今日心情不大好,因而打算今日过堂。你可知道,大人为何心情不好?”

李云心想了想:“因为孟噩不松口?”

“雪若倒是没说错。你是个聪明孩子。”尹平志让自己的脸上微微露出些笑意——既表达自己的善意和赞许,又不会让对方失了对自己的敬畏之心。

“因着雪若那孩子,我来点拨你两句。”

“这个事,你我都明白,不多说。但生在这世上,要懂得顺势、借势。你年纪还小,我说的你现在未必懂。但你先记着,对你有好处。具体到今次,无论你怎么想,事情都是如此了。或许你觉得委屈,但这即是,要懂得顺势。”

他说完了,看看李云心。发现那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脸上的表情仍旧不咸不淡,微微有些失望。

这少年……是没听懂?

罢了。毕竟也还是孩子。

便又道:“你知道那孟噩不松口,李大人便难做。但再难做,毕竟是府尹大人,办法定是有的,区别无非是好看不好看罢了。既然是雪若那姑娘对你有意,央了我来,我就指给你一条路。到了堂上,你便认了罪,推给那老道。只说自己是被胁迫。”

“你还是个少年,这事做得好了,大人便知你意。再有我从中斡旋一番,你也可免了刑罚。日后没有了去处,就来我手底下帮忙做事。好好一个少年人,跟着老道学些故弄玄虚的事情,像什么话。”

说完又看李云心,发现对方脸上微微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他就在心里出了口气——跟他说这话,也是为了李大人。他把这事做成了,只漏了一个少年,谁会在乎?

见少年识趣,心情好了些,便道:“日后你来我手下做事,也要记着今天的事。顺势、借势。既是雪若中意你,我看你也算可造之材,日后至少也让你过上个衣食富足的日子。只是你要记着雪若的这份情谊,不可辜负她,否则被我知道了,我有的是法子——”

说到这里,被李云心打断了。

“尹先生。”他刚想说不必称自己先生自己只是个武人,便听见那少年又说,“尹先生,您这个逻辑就不对了。讲道理,如果我能把事情推给那老头子的话,我的人品就肯定不大好。那我的人品都不好了——你怎么能保证,我以后不辜负尹小姐呢?”

两个人这时候已经走了一段路,前方隐隐看得到府衙的飞檐衬在蓝天下。

因为快到府衙,附近的行人也便稀少了,李云心就停住脚步走到一颗粗大的垂柳边。

尹平志因为他眼下所表现出的、与自己一直以来料想的完全相反的态度而感到惊讶,便也下意识地随他停了下来。

就看见李云心开始解外衫的扣子。一边解,一边说:“尹先生,无论怎么说,我都得谢谢你。不管你真的是从尹小姐的角度出发、看在她的面子上,还是觉得我的确是个人才,或者,哪怕,是站在李府尹那里,想为他省些麻烦事、也给自己寻点儿功劳。”

“您跟我说的我都懂。那,如果换了寻常人,大概就按着您的路子走下去了。”

他脱掉了外衫,挂在柳树枝上,又开始解里衫。

有几个路人看见少年当街脱衣,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尹平志板起脸阴阴地看他们一眼,那些人便赶紧匆匆走了。

尹平志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他觉得自己刚才的“好意”似乎被辜负了。这少年……

和他想的不一样。

“你在做什么?”他阴沉着脸问,“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就是说清楚我的想法,避免大家尴尬。我对尹小姐,没有其他的想法。她喜欢我是她的事,不是说她喜欢我,我就一定会做上门女婿之类的——您怎样子,其实也会让女孩子为难。”

“另外一点,您看,我在那庙里住得好好的。忽然跑来一个人告诉我你得搬走,不然弄死你,因为我想要这庙。这我就不乐意了。换做别人呢,哪怕自己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大概也会先领了您刚才的好意,说好好好,对对对,然后再继续做自己的事。”

“但是我这个人呢,我脾气比较怪。我傲娇。”李云心已经脱了里衫,只剩一身短衣。这才把新制的那件青灰色鳞纹里衫穿上,扣扣子,“要是遇到什么大妖怪,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马上就得怂了,装孙子好活命。但是遇到别的事情,我觉得或许能解决的呢,再装孙子我心里就不痛快。就比如今天,现在,我要是点点头说好,我心里就不舒服。那,我就不想这么干。”

他在尹平志愈发阴沉的眼神中又穿好了外衫,看着他说:“所以尹先生,我不乐意那么干。刘老道人不错,他也没勾结什么盗匪。这就是我能说的了。”

尹平志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或许能解决’?”

“你,李云心,原名李筱,业国人,父母双亡。自七岁起就做道童画童,会一点小把戏——早叫人查过你。你是觉得,凭借你那点小把戏,就能‘或许解决’这件事?”尹平志冷哼一声,“你是搞不清楚状况?道统和剑宗的高人,已经在府衙设了禁制。别说是你,就算是你从前那些歪门邪道的师傅,进了府衙的门,也用不出一丁点儿的手段!”

“说尽好话你不听……呵呵。雪若?你当真以为我会要她嫁给你?哼,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子,能有什么办法?”

李云心一愣。

李筱?

业国?

什么鬼?

去查自己,他可以理解。但是查出这么个结果,身为公人的对方还无比笃定……怎么回事?

但他这愣,在尹平志的眼中成了“被喝破身份”的愣。

他再冷笑:“故弄玄虚。这衣服是雪若给你制的?我不知道你想打什么主意,但是这次你进了府衙的门,就别再想出来——这身里衫,留着入土吧!走!”

李云心就一言不发——在他身前,像被他押着那样走了。

眼下他没心思计较别的事儿,只是在想——那个“身世”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帮自己?

谁?

但他思索了一会儿,就暂时放下这个念头。

无论如何,先理清楚接下来的事儿。

一刻钟之后,拐上府衙的长街。白日里,艳阳高照。无面鬼们有些萎靡,但仍在。他从它们当中穿过……毫无反应。就好像他不存在一般。

李云心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神魂比较特殊。九公子那夜看他的命,说他“有趣”,白云心,则说他“香”。大抵……是因为自己那个与众不同的身份。

但的确感受到了禁制。由道统和剑宗弟子所布下的、几乎搭上了李府尹整个家产的禁制。他身体里的禁制和这里的一比,就好像小舢板之于航空母舰。

尹平志是外行人,不懂。只听说高人们施了法,邪魔就没法儿施法作祟——倒是说对了。

不过,他今天本来也不是来秀什么法术的。

他来秀技术。未完待续......欲知下回,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xiaoyida_com ,回复 xse12899 获取完整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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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仙侠小说 《心魔》

作者:沁纸花青
最后更新于:2017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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