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观与他视”——民族志影像的新实践

 

图片来源:映画廊 第二届“故乡的路:中国少数民族摄影师奖”在2017年春夏之交如期评选,二十位摄影师的作品入...





第二届“故乡的路:中国少数民族摄影师奖”在2017年春夏之交如期评选,二十位摄影师的作品入围。对于每月都有各类“国际影会”的中国摄影界而言,这个由民间机构组织的摄影展评活动或许并非主流,但对于众多生活在边疆地区,力图用影像的方式表达其文化价值与社会变迁的中国少数民族摄影师来说,这场两年一度的影像庆典,正是他们审视自我,展示成就,以及在万众孤独之中辨识同道的一场欢聚。

除了摄影的艺术价值之外,第二届“故乡的路”延续了对人类学民族志价值的守望——尽管在本届评委当中人类学者未能列席,略有缺憾。特别是获得大奖的纳西族摄影师苏国胜作品《俄亚大村》,便是一组较为典型的民族志风格的影响作品,在较长的时间维度内,系统地关注和记录纳西族的习俗信仰、宗教仪式、人生节礼,在存续古老文化血脉的同时,也揭示这种民族传统在当代社会的脆弱易逝与自我调适。这种对“故乡”与“传统”的关怀和反思,也正是这一少数民族摄影师奖最为根本的人文主义依托。

值得注意的是,本届入选者中,不乏拍摄其他民族生活方式或公共文化领域的少数民族摄影师,如拍摄云南“大花苗”的回族摄影师,拍摄布朗族的傣族摄影师,以及拍摄澜沧江或红河流沿岸景观的哈尼族、彝族摄影师,这应当看做评委们力图突破“故乡”囿限,为少数民族摄影师提供主流文化表述权力的一种努力。的确,在面向民族本体的自我凝视,建立起文化主体性的影像观念之后,中国少数民族摄影师更应举目四方,寻到一条故乡与他乡文明交汇的十字路口,继而坚定地行走向远方。

——朱靖江

《俄亚大村》

作者:苏国胜(纳西族)

俄亚大村,2009年
俄亚大村,这是我的故土。在这里我找到了我精神的栖息之地,找到了我们族人的根与脉——它们关乎着我的前世与今生。

古老的习俗和传统的东巴仪式依然保持着神圣的气息,现在的人们依然需要这些礼仪、礼规来维系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从一个婴儿的取名,再到少年的成丁礼;从婚礼,再到最终的葬礼……人们都保持了完整的东巴教仪规,东巴教在这里已经变得日常化。

穿裙礼祈福,2008年,木里俄亚拖支村
虽然我不是一个人类学的研究者,但是作为一个纳西人,我还是有义务和责任来用手中的相机去记录下我在这里所看到的一些片段。有些人我记住了他们的名字,但有些人我并没有记住,但这些都已不再重要,因为无论怎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的这些同族人。

或许我一直都在寻找一个答案:究竟是什么在促使我去拍俄亚大村。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但一段时间之后又会觉得它们太牵强——我所寻找的生活的质感和仪式感,活着的尊严,与物质条件无关的平等与爱……这或许只是人生某一段的心路历程,正如《东巴经》里所说的:“请各方的神圣指引他一条回归祖先的迁徙之路。”在这里,我似乎也找回了那条曾被我遗失了的“故乡之路”。

“阿高”大东巴跳东巴舞,2007年,四川木里俄亚乡俄日村
新年祭品,2008年
FOTO:相较于普通摄影师,你觉得少数民族摄影师有什么独特的优势或者特点么?

苏:我觉得少数民族摄影师在拍摄本民族题材的时候,能更好地展现民族文化的特点,可以更好地与被摄者沟通,从而在真实性方面更准确一些。

FOTO:《俄亚大村》这个项目进行了多久?你希望它最终呈现的状态是怎样的?

苏:《俄亚大村》这个专题的时间跨度将近十年,我最初也是跟随从事人类学研究的专家来展开这个项目的。虽然没有人类学家那样的深入,但是我会一直拍下去,最终会以时间的维度来用影像传达人性的本质与共性——它们脱离了宗教、民族之类的定义,虽然这个过程会很艰难,但我会努力的去做,去尝试。

丧葬仪式-东巴捣鬼寨,2006年,木里俄亚大村
FOTO:在拍摄《俄亚大村》的过程中,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是什么?

苏:在拍摄《俄亚大村》这个专题的过程中,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里的同胞对我的帮助,他们沒有把我当做外人,尤其是在一次很大的葬礼上,让我感触特别深。虽然俄亚大村的人们还很贫穷困,但他们对逝者做了5天的东巴仪式,以纪念逝者的功德,这些庄严而又神圣仪式告诉人们要善待生命,尊重生命。

FOTO:完成《俄亚大村》这个项目之后,你有新的拍摄计划么?

苏:这个专题我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它可能会是一辈子。当然拍摄的间隙我也会去关注一些我身边的事件,具体是什么我还需要去思考。

丧葬仪式-仪式间隙中的亲情,2006年,木里俄亚大村
FOTO:从个人角度讲,中国少数民族摄影师奖的意义是什么?

苏:它的意义在于像我这样的少数民族摄影师可以通过这样一个平台来找到一种自信,找到自己以后摄影创作的方向。没有什么能替代“故乡”,因为它给予了我们太多的爱,所以我们沒有任何理由不去追寻那给予了我们爱的“故乡的路”。

《姑姑家的牧场》

作者:胡尔曼古丽·金恩斯别克(哈萨克族)

雨后的早晨
从小生活在草原上的哈萨克族有着豪放、热情的性格,即使在现代化的今天,他们也仍然保留了原始的生活方式。草原上没有便利的交通,马是他们最信赖的伙伴;草原上也没有电,每家每户的太阳能是最不可缺少的;草原上没有电视、更没有网络,所以每户人家都养一条小狗来给孩子们做伴。每个家庭的男女分工非常明确——男人放羊,照料外面的事情;女人在家制作食物,照顾家里的事情……草原上的生活平淡无奇,对外人来说或许是一种枯燥和无聊,但哈萨克人却喜欢这种安逸、平淡的日子。草原上的生活虽然很辛苦,但对于他们来说却很充实,他们认为这才是人生的真正意义——这种没有约束生活的方式才能让他们找到真正的自我,找到生活的真正意义。

FOTO:相较于普通摄影师,你觉得少数民族摄影师有什么独特的优势或者特点么?

胡:我个人觉得少数民族摄影师拍摄的对象常常都是自己本民族的同胞,而民族的东西往往具有一种独特性和垄断性,所以和普通摄影师相比,我们拍摄自己的民族可以避免很多客观上的阻碍——比如语言沟通、情感交流、生活习惯和信仰等等。

挤牛奶
FOTO:《姑姑家的牧场》这个项目进行了多久?你希望它最终呈现的状态是怎样的?

胡:我在宁夏大学读书的时候,就开始利用假期时间来拍摄这个项目。创作这个项目的初衷是为了我的毕业设计,也顺便给身边的老师和同学介绍我们哈萨克族的民族文化。这个作品还没有最终完成,我会继续创作下去,让这个专题有一定的完成度,也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通过我的镜头更多地了解我们哈萨克人的日常生活。

FOTO:在拍摄《姑姑家的牧场》的过程中,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是什么?

胡: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山上变化多端的天气。我在山上的那段时间里一直都在下雨,虽然是夏天但还是觉得非常冷。

火柴是用来生火的
FOTO:完成《姑姑家的牧场》这个项目之后,你有新的拍摄计划么?

胡:目前的计划是继续完善这个项目。已经展出和刊发的部分作品,由于某些客观原因,它们有着许多许多不足,所以我想重新整理自己的创作思路,更深入地拍摄牧民一年四季里的生活状态——因为我目前仅拍摄了夏、冬两季,而春、秋两季还是空白。我现在刚毕业,所以想集中精力把这个专题做深、做好。

美丽的彩虹
FOTO:从个人角度讲,这个中国少数民族摄影师奖的意义是什么?

虽然摄影没有民族之分,但持握相机的人都会有自己的个人倾向。少数民族所特有的生活方式和民族习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了解和明白的,但摄影以它独特的视觉语言将地域、历史、文化、习俗等等凝结成一张张精彩的照片,它们就可以无障碍传播。我个人觉得中国少数民族摄影师奖的价值和意义在于:它既肯定获奖摄影师们的成绩,又吸引更多的少数民族摄影师来参与其中,从而在社会转型大背景下,他们会去关注,去挖掘,去保护本民族历史文化的精髓。所以,我非常感谢中国少数民族摄影师奖这个项目,它为我们少数民族摄影师提供了一个能够展现自己民族文化和风采的舞台。

《生活在澜沧江·湄公河上的人们》

作者:马进忠(哈尼族)

生活在澜沧江·湄公河上的人们
有人说航拍的视角是上帝之眼,我想要是真有上帝,那他肯定是高于我们所处的维度而存在。从无人机拍摄的影像中,我看见了正在嬉水狂欢的人群,看见了人类建造的古迹,看见了我们赖以栖身的居所,看到了繁忙的轮船……如果我们抛开所有的理性认知,仅从维度空间来思考,它们在展开的二维平面上变成了一些形状各异的图案。

生活在澜沧江·湄公河上的人们
我在拍摄的时候听不见河流的咆哮、马达的轰鸣、人群的欢笑,甚至听不见祈祷的声音,如果造物主也同样在高维度中来看我们的世界,会不会像我们所看到的二维世界一样呢?河流、房舍、轮船和所有人类的行为,在他的眼中是不是也只是扁平空间里的那些不同形状的图案呢?会不会也都失去了声响,就像这条河流在宁静地流淌,而时间在安静地流逝?

《山神·舞者》

作者:罗恒宇(彝族)

山神 • 舞者
山神舞,傣语叫“布梵”,是云南省孟连县傣族群众的一种民间舞蹈。据佛经记载,山神舞至今已有一千多年历史。传说每年开门节的时候,佛去西天讲经三月后返回人间,村村寨寨都要敲锣打鼓,同时还要表演山神舞来迎接佛的归来。

这一天,寨子里的“布法”老人都会到寨子的后山上通知山神们——“佛祖回来了”,山神们在听到召唤之后,就欢呼雀跃地跳出山林,来到佛寺迎接佛祖。他们中有牛王、猴王、蛇王、鹿王、土地、护卫、野人七种角色,十二人参与演出,在演出快结束的时候,其中的“招财野人”会提着口袋向众人讨要点钱或物,而布施者会得到祝福。

山神 • 舞者
山神舞体现了傣族人对大自然的崇拜与敬畏,表演者全是普通的村民。表演时,舞者都会根据各自不同的角色,在排硭、竹筒、象脚鼓的打击节奏中尽情地释放着自己对佛祖的敬仰之情,把“人神共娱”展现得淋漓尽致。此时的舞者,他既是“人”的代言者,也是与“神”的沟通者。

《尼空贝尔》

王楠楠(蒙古族)

暮色下祖父辈住过的老房子,新疆尼勒克,2016年
“尼空贝尔”是由游牧民族特殊的生活方式而产生的词汇,故直译上没有相对的汉语释义。蒙古语里“尼空”是指洞穴、小面积洼地,“贝尔”则意为痕迹。“尼空贝尔”是指蒙古人迁徙移走蒙古包后,草地表面留下的圆形痕迹,它代表着游牧人在此处生活过的痕迹。

火药的发明终结了冷兵器时代蒙古骑兵的神话,虽然与广阔天地的长期共生修炼了蒙古民族超然的精神气质,但这其中依然隐藏着悲伤和落寞。作为一个游牧民族的后代,我从未真正进行过长期的游牧生活,游走于两种文化之间,偶尔会处于尴尬的境地。少年时期,对自我身份的探索和民族身份的认知甚是盘根错节。如今,乡愁不仅是成长经历中的地域情感,同时也是血脉里的民族情感。我以摄影的方式,通过镜头和底片的维度再一次回望我的民族和故乡,期望通过摄影的行为达成自我身份与民族身份的和解。再者,现代文明的到来使得游牧文明愈发退居一隅,另一种生活方式与主流世界产生断裂——它依旧存在着某种超然的哲学,同时也显现出了一种消极自由的状态。在这个多元化的时代下,迁徙的痕迹已经不再是地表的小小圆形,它演变得更加复杂......

布里亚特蒙古女人,内蒙古呼伦贝尔,2017年
全球视野下,不同文化的力量差异越加悬殊,文化趋同在某种程度上消解了我们丰富的观察和思考能力,现代化和城市化的扩张和蔓延值得反观。

注:

图片来源自映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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