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余杂谈】巧言与巧笑(孔夫子及冯小刚)

 

巧之意也大矣,而我们的文化对此一字大有防范之心,眩奇弄巧,在审美伦理中往往鄙夷和排斥,这是傅山“四宁四毋”得以认同的基础,傅山以道、佛家的思维,说过更醒目的话,如“渐积胜业,陶冶粗鄙”等等。...

巧言与巧笑
 


孔子说:“巧言令色,鲜矣仁。”鉴貌辨色,孔子的麻衣相法学的好,从一举一动看人品行,归为君子小人。孔子忙的是秩序建构,不犯上作乱就是好同志,琢磨了一套绑定人的办法,精义全在一“孝”字,“父母在,不远游”,“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假使父母活个百二十岁,这孩子只好娱亲目下,走不出大山去看海了,小和尚也没机会见老虎了,当然这并不影响他自己有空见见“南子”,周游列国。



“巧言令色”,“令”字解释存在分歧,个人以为以并联词组来论则“令”大约也同于“命”,所谓“令指颐使”,可见其神色俱厉,我们看惯官员嘴脸,巧言于上,令色于下,自是常态,从这点上我们与孔子一致讨厌憎恶。



而说话往往就是用来讨巧的,冯导的片子里演绎的最好,从指天画地到应风咳吐,那个劲显而易见。退一步讲,老子具体:“信言不美,美言不信”,质量和包装相反,成本转移,可惜我国审美后来一直在巧拙间纠结,方略上更倾向于拙,讲大朴不雕,这一点特别的不好, 儒道两家引入的道德伦理使巧拙成了相反的理念,而难找到弥缝的办法。更多的人懂得以拙行其巧的道理,你一定遇到过自称是“我是个粗人”的朋友,表面看来这位同志纯朴可信,实际上是自置于道德高地了,只有王朔出来骂“流氓假仗义”。书法中的丑书的道义思维也是这种逻辑,傅山、赵之谦等等皆以丑自信,怎么会认为用丑书来表达丑态呢?不过装出来的粗朴就是丑态了,也是“流氓假仗义”。



古人用词中有“以直售奸”,审美上有“以拙售巧”,动了机巧之心,一例皆巧,以此来说巧言,才是诛心之谈,加上令色,令色就是不商量,我说你去做,不同处境不同表现,搁到一块看,才有意思。



巧加于笑之前则意义大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顾盼之间,无限轻盈伶俐,加诸异性青年,简直是满目含情,多少人能经得起“临去时流波那一转”。柳永《洞仙歌》“倾城巧笑如花面,恣雅态,明眸回美盼”一见,则“翻恨相逢迎晚。”后来,巧笑与娇颦联系,变作美人代言,一扬一抑,随附着而生发出种种褒意,明郑琰诗云“似我盘跚非故步,逢人巧笑效初颦,”则此一笑颦则着以机心,是着意之笑,强饰之态,变作无底气,甚至谄媚,官场中往往充斥了这般笑意。



巧之意也大矣,而我们的文化对此一字大有防范之心,眩奇弄巧,在审美伦理中往往鄙夷和排斥,这是傅山“四宁四毋”得以认同的基础,傅山以道、佛家的思维,说过更醒目的话,如“渐积胜业,陶冶粗鄙”等等。而显然与民俗之所崇尚相违背,世俗之好工喜巧,具有直观性,直至中古时期,“工”“巧”互训。



前数日太原晋宝斋“三余堂传拓展”有一汉镜铭文作“尚方作镜真大工”,经姚强先生训释,以为此“工”即本作“巧”,跋语有合理的诠释,所以“巧”本身就是“工”,谈巧则言工,以工见巧。所以从文化沉淀的实物来看,我们的工艺设计趋向背离的两极,一是繁文缛节,二是大朴不雕。越到近现代,越近于世俗,我们看到晋商门楣中的木雕、砖雕,乾隆家的瓷器、玉器,都一例增加工艺,而孙过庭的《书谱》显然愿意磨合这一背离,意欲达到“智巧兼优,心手双畅”的境地。






作者简介:
郝继文,别署祈庐。1969年12月生,供职于介休政协。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书法家协会理事、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晋阳印社社员、行余书社顾问。近年来致力于书法理论及乡邦文献研究,著有《单向街-祈庐笔记》《百年碑情-傅山书与清初地方文化的秩序》等。理论文章先后发表于《民族艺术》《中国书法》《书法》《书法报》等。

   本期责编:胡   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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