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生：张春生的土诗

挖盐的手消逝了x0a剩下小匙x0a相扶着土盐罐子x0a在农展馆里x0a虚度美好的光阴...

张春生，70后诗人，单县作协理事，菏泽市作家协会会员、市诗词学会会员、市优秀教师。出版诗集《生命的光斑》并获市精品工程奖。在《星星诗刊》《辽宁青年》《中国教师报》《中小学校长》《班主任》《班主任之友》《山东教育》《小学语文教师》《小学语文教学》《七彩语文教师论坛》《读写月刊》《当代教育》《新课程》《菏泽日报》《牡丹晚报》《牡丹文学》等报刊发表作品300余件，诗歌作品入选历年《中国诗歌选》《山东作家作品年选2015》等多部诗选。土盆



禁不住想起土盆

它们在烈火中诞生

和平民百姓相依为命

它们一辈子平平淡淡

在缺油少盐的日子里

苦苦煎熬

想起土盆

想起土盆里的瓜干凉面

想起两根黄瓜半串油条

想起水煮红玉根

想起邻居大娘的眼珠

瞪圆了寻找水汤里的豆

终于找到了眼珠的倒影

想起当年人比黄牛瘦

如今的土盆

远离了我们的生活

有时，在响器声中

被谁的手摔响之后

一个人生就画个句号

可惜那个崭新的土盆

成了只盖一次的章子

土盐罐子



那年那月的土盐罐子

没有了盐

剩下了咸

后来咸味也消失了

只剩下苦

挖盐的手消逝了

剩下小匙

相扶着土盐罐子

在农展馆里

虚度美好的光阴

那些老枣树

被麻雀啄秃了枝桠

土院里的春天都变谈了

后半夜醒来

谁的眼角

偶尔挂着最后一粒儿盐

土坛子



老家常见土坛子

腌过咸鸡蛋。榨过萝卜干

存过酱，放过盐

盛过大豆油

酿过葡萄酒

老家的土坛子

风烛残年

在土墙院的角落里

靠雨水度日

脚边的小草

偶尔开个小兰花

为它解闷儿

亲人一样的土坛子

贮着爹的艰辛

藏着娘的叮咛

我们一生丢不掉

那泥土锻造的魂

土油罐子



它向岁月张着大嘴

想吞下日月

半罐豆油

也是父亲流一缸汗水

换来的

年少时

我和伙伴们

在各自的地瓜土锅饼上

挖个小坑

放半匙炸油

捏上几颗土盐粒儿

无上的“美味”

刻骨铭心

我们大快朵颐着

爹娘的命

在那静静的曰子里

土油罐子忍饥挨饿

可它是一家人的尊严

它的存在

安放着亲人憔悴的心

土油罐子啊

还放在老家的土坯灶头

定会有许多梦奔涌而去

土瓮子



那是祖母用泥土和麦糠

做成的土瓮子

就放在土屋西间的土炕头上

摇摇晃晃在祖母的晚年

结结实实度时光

盛过米存过粮

最多时间放麦糠

麦糠里面藏萝卜

也藏红芋和南瓜

一家人的心思

就系在那只土瓮子上

七八十年代

母亲就用烧制的土瓮子

土法泡制豆芽子

也泡发芽了我的少年梦

如今再找见老家土瓮子

忆起远逝的亲人

从旧时代苦难的麦糠里

摸索出小半块幸福

土缸



从司马光的传说中

我们读出这器物的久远

岳飞母子漂流时

也在靠一口大缸求生

比我童年还高一头的大缸

从来没有存过粮

下红薯粉条时

盛水是最大的用场

这口久置于贫困土地上的缸

正像我村的高个子大壮

孤身一人而又常闹饥荒

大土缸盛着旧时光

在村口像盼儿的娘

归途镀上夕晖

荒村隔着心河千万条

喧闹的城市今夜无眠

梦乡里用土缸淘洗麦糠

喂养那头拉石磨的犟驴

土鏊子



土鏊子三只脚稳稳立着

那大将风度

任凭刀山火海也敢闯荡

在那间土里蹲的灶房里

父亲升火

母亲揉面

烙饼鼓着幸福的面泡泡

热气升腾着春的播种

烟雾缭绕着秋的收获

一张张烙饼

多像我梦里村姑的脸

那白桃花的面庞

隐隐闪现两三个顽皮的雀斑

那是多么可爱的小点点

烙馍村饭店的晚宴上

我沿着一张白饼

去寻找遥远的土鏊子

挖掘机挖不断的乡愁还在

可爹娘的味道永远地消逝了

土风箱



谁的手磨亮了土风箱的手柄

谁的手拉旧了那架土风箱

呱嗒呱嗒的声响

在岁月的深巷

裂变成火舌

舔黑土灶台

舔黑那口永远填不饱的土铁锅

拉过土风箱的童年

苦难喂饱的童年

农家饭香熏染的童年

饥饿时

也空空地拉个土风箱

弄一些噪音

缺着门牙还自娱自乐

祖母打开那台土风箱

旧了的残了的土鸡毛

飞入我的乡愁里

土板凳



这一窝土板凳

是小张庄四木匠的绝活

刨花飞出老榆木

板凳面儿诞生了

斧子舞出四根槐木腿

凿子打方眼

隼子铆接着半世辛酸

土板凳牢牢稳稳地驮起百姓的乾坤

坐着它吃土粥

坐着它纳千层底

坐着它牵红线

土烟锅磕在土板凳腿上

一门亲事定了

土娃子上学堂

背后土布书包，胸前

书包带子挂着土板凳

走着唱着

烟尘升腾乡村梦想

屁股没暖热土板凳的人

写起了土诗

土灶台



土坯土砖砌成的土灶台

涂抹着爹的壮年和娘的许愿

低矮的烟囱发出先祖的感叹

土风箱拉起来

从那呱嗒呱嗒的喉疼里

发出湿柴和麦秸的尖叫

土灶台沿上摆着土碗

盛一顿米粥盛十顿稀汤

风调雨顺是灶王爷亲口的诺言

烟熏火燎的岁月

压弯了一代代人的脊梁

灯红酒绿下的灶台边

举杯者也否再忆土饭香

儿时的乡土魂

早被竹耙子搂丢到土坑旁

还有几个怀旧的诗人

曾是土灶台旁的饿鬼

向土碗伸过生了冻疮的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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