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给你挑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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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炙

文 | 羊羔毛
中医学上有一种“挑刺疗法”又称“刺灸”。指的是在一定穴位或部位,用特制针具挑断皮下白色纤维组织,以治疗某些疾病的一种方法。此法应用时须依辨证施治之原则,明确病位及诊断,确定治则和治法,选取相应穴位和部位,才能发挥有效作用,没有一定功底和造诣不能完成。

某日,在文友圈看到一则消息:业界前辈直言否定了一位“在单位在同事中都被认为‘写的很好’的人”的文章,不料却引起对方不快,辩称自己是业余写手不该以“作家”要求,前辈无奈:“让我看看的意义何在?”这则消息使我脑海里不由冒出“感恩给你‘挑刺’的人,因为这已属当今社会稀有物种”的慨叹。

海明威说“两年学说话,一生学闭嘴。懂与不懂,不多说。心乱心静,慢慢说。若真没话,就别说。”对于多少有些人生阅历和文化底蕴的人,这样的道理谁人不晓。何况,今之世道轻薄,人情浇漓,愈来愈多的人只会“哈哈”、“呵呵”……

那些敢于掏心掏肺赤真直言的人越来越成稀有物种,至于已具“仙风道骨”的大师级人物,能够亲自“持针”为你“挑刺”者怕更是凤毛麟角。

不同层次,关系亲疏,“刺灸”的水平与方式自有不同,效果也定有差异。

简单的人,“持针即上”,仅凭己见,想说就说,全然不顾及语言环境不在乎听者感受只求一吐为快。这便需要听者的智慧与修为,智者“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能够“照见五蕴皆空”者大抵笑笑而过,不屑纠结。也有一些人将这种简单的直言不讳不加辨识衍化成内心无辜的“拉仇恨”。

既便如此,“成功需要朋友,巨大的成功需要敌人。”有时候“敌人”的冷嘲热讽、明枪暗箭反倒成就更好、更強大的自己。

多年前,一次与朋友到一高档专柜试衣,导购不介绍商品,反而从我一进门就盯着我,疾言厉色我左脚有些外八字,着实影响形象。我心中微愠,但仍矜持微笑颔首致谢。刚将一件衣服套上身,她复喋喋不休,我顿时甚觉不快,一则公众场合颇多尴尬,二则实在扫人兴致。“这样的专柜,岗前培训咋做的?”我心犯嘀咕,购买的欲望霎时湮散,迅速褪掉衣服,敷衍声“谢谢”便拉着朋友逃也似地匆匆离去。一路黯忖:你卖你衣服,犯不着对我如此恼怒苛责,我爱咋咋滴与你何干。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没去那个专柜,但却鬼使神差刻意纠正走路的姿势。当我变得更优雅,那个素昧平生给我挑刺的“敌人”却成了我心中默然感激之人,我想,她定是冥冥中前来点化我的黥面天使。

再就关系而言,在成年人的世界,排除生来表达简单者,似乎关系越近说话越直白。这就是我们通常从旁人谈话的语态中便可窥见其关系疏密的原因。“越陌生越客套”,不无道理。

至于那些大师、尊者、翘楚,往往金口玉言,若非自家弟子或是略有赏识之意,想得到他们的一二指点则属人间罕事,古有“程门立雪”便是最好的佐证。“挑刺”的人需要坦荡不吝赐教的胸襟和深厚的功力,被“挑”的人需要真诚、智慧、感恩甚至是运气,这就是为什么往往能得大师提点会被冠以“走了狗屎运”。

有这样一段话:“感谢蔑视我的人,觉醒了我的自尊;感谢伤害我的人,磨练了我的意志;感谢欺骗我的人,增进了我的智慧; 感谢遗弃我的人,使我学会了独立;感谢不爱我的人,让我懂得了自爱;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让我成长、让我快乐。”不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感谢那些给你挑刺的人吧,它需要分外的精力、勇气、智慧、爱与担当。

在人类历史的长河里,唐太宗和魏征正言直谏与从善如流的故事千古流芳:

上问魏征曰“人主何为而明,何为而暗?”对曰:“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资治通鉴》)魏征又举了历史上正反两方面的例子加以论证。他说,古代尧、舜是圣君,就是因为他们能广开言路,善于听取不同意见,小人就不能蒙蔽他。而像秦二世、梁武帝、隋炀帝这些昏君,深居宫闱,隔离朝臣,疏远百姓,听不到百姓的真正呼声。至天下崩溃、百姓背叛了,还冥蒙不知。魏征的话深深地铭刻在太宗心里。从此,唐太宗格外注意虚心纳谏。他不管你是什么人、提意见的态度如何,只要你的意见是正确的,他都虚心接受。魏征去世后,唐太宗极为悲戚,感慨道:“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今魏征殂逝,遂亡一镜矣。”(《贞观政要•论任贤》)。只因有这样的明君和如此的诤臣才开辟了大唐一段辉煌的历史时期——“贞观之治”。

大到治理国家、管理单位,小到经营家庭、淬炼自身,能够做到正言直谏与从善如流,除了需要足够的胆识、担当与智慧,当然,还需要一点“狗屎运”。譬如:唐太宗之于魏征,魏征之于唐太宗。

寻常人等谈国事太大太远,通常为生计奔波在现实的壁垒前变得世故而圆滑。都言“忠言逆耳利于行”,但自古忠心直谏者多不受上级亲睐,历史上多的是不能善终的名士,譬如:屈子、比干、伍子胥之流。为此,“道不行,乘槎浮于海。”孔子之语便成很多人的处世哲学,甚至屈从以保身。

一些领导,仗着权势,刚愎自用,喜欢卑躬屈膝,舔疽舐痔之流,听不得不同的意见。“聪明人”深谙强谏无益,反而会招致领导的忌厌,于是,善钻营者懂得唯领导马首是瞻,变成新时代的“伯嚭”,呼风唤雨,好不威风。识实务、讲良心者,三缄其口,以求泰平。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感觉身边敢于讲真话的人越来越少的原因。凡此种种,对事业必是百害无一利。
江湖诡谲。至家中,能够孜孜不倦,直言提点我们人生中陋习、不足的,唯有父母。“自己的孩子永远是世上最好的孩子”,于是,自己可以打骂而别人不可。记得有一位父亲在女儿的婚礼上对新郎说:“如果她有什么不对请返回‘原厂维修’,不要‘私自拆卸’。”这句话对我的撼动很大,这个世上也只有我们的父母全心希望通过他们的精心“刺灸”使我们变得更好更健康,他们甚至怀疑他人的“医德”抑或“治则”是否恰当。难怪那句“父母在,人生即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那样触动人心。因为父母一旦离开,这个世上你连“返厂直修”的机会都没有了。

人的一生需要不断地学习,自醒、自警、自励、自爱、自强。迤逦人生,如得遇良师益友、三五知己、陌生路人,助我们成就更好的自己,莫不是“三生有幸”,又何必囿于对方是谁?讲话的方式如何?当然,你如果仅仅是表面求提点,实则渴望博取一种虚浮的赞美以满足内心的小虚荣,那就另当别论。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所以,如果你是一个领导,请珍惜在工作中敢于给你直谏的部下;如果你是儿女,请理解父母不厌其烦的谆谆教导中包含的似海深情;如果你正在人生之路跋涉,请感恩那些敞开心扉把智慧与经验无私分享给你的人;甚至,感谢烟雨红尘,那些擦肩而过陌生的面孔,仓忙中那句善意的提醒:你鞋带散了,拉链开了,嘴角挂了一粒米,脸上落了一粒尘……

珍惜每一次的缘聚,少些虚荣,多些谦恭、虔诚与淡静,让“刺灸”的人乐于施冶,让得愈的人更加健康。
羊羔毛,发表有诗歌、散文作品等,现居陕西南郑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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