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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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臂 
文 |稳娟
螳臂,一个弱不禁风的低级动物肢体,在古代就被冠为狭隘和不自量力的蔑称。齐庄公出猎,有一虫举足将搏其轮。问其御曰:“此何虫也?”对曰:“此所谓螳螂者也。其为虫也,知进而不知却,不量力而轻敌。”庄公曰:“此为人,而必为天下勇武矣!”回车而避之,而勇士归之(《庄子·人间世》)。庄子把这一孱弱的生命记录在了历史里,于是岁月的长河流淌下来依然保持着本真的孱弱与无助,然而在今天让看到的一桢桢画面,让我觉得螳臂有时候会幻化成一种精神的力量去做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任何事情。

在台风天鸽过境的8月23日,广东男子周荣一大早开着自己新买的小货车去中山坦洲送货,回珠海的路上遇到“天鸽”,在风暴中不听劝阻用双臂去支撑台风中摇摇欲坠的货车,那一瞬间有种“不能倒、“千万不能倒”的执念化为倔强与无畏。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这个男人给世界留下的仅是一段不足10秒的视频,第二天就是他54岁的生日。这段视频引来暴风般的点击,也引来悲伤与嘲笑,我们看到了台风“天鸽”席卷大地如入无人之境的的残暴,也看到了复杂的人心。

周荣,生命定格在了53岁304天。但他不是那种缺乏理想而不自量力的男人,也许贫穷曾压弯过他的脊梁,也许半辈子都血汗钱都压在这一辆车上,卸掉货物的车在风暴中心显得那么孱弱,孱弱到周荣相信自己的双臂能够保全它的安危,在不可估量的损失面前周荣头脑发热,冲进风暴里,张开双臂用自己还算强健的臂力去维护着这个家正常生活和开支的生产劳动工具—货车,至少这样做可以保全一个男人的尊严和体面,最终没有周旋过强劲的台风,车子右侧倾斜倒下了,轰然坍塌的还有周荣的螳臂。氤氲血泊中,他依然张开着双臂,但是他已无力保护任何事或人,留白处只有台风肆虐的侵袭,有时候贫穷悲哀到竟会用生命去抵挡。
另一个下雨的清晨我驱车走过一段闹市平静的街道,在一个平交路口,一对男女突然冲入车道阻挡了我的去路,紧急之下我鸣笛示意,当看清楚时我怒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用一只手抓住一个中年女人的长发,另一只手试图呃住女人的喉部,那双粗糙的缠绕在女人灰暗长发里的手,嵌的很深,仿佛抓进了头颅里。女人翻转撕扯着,我放下车窗啐掉口香糖大喊一声,男子才发现他几乎已将女人按倒在我车的引擎盖上,他迅速拉扯着女人走上人行道,女人无助的哭着,整理着凌乱的长发,我看到了泪痕混着雨水绵绵的流淌。

这也是一双男人的手,大约50岁左右的,双臂末端的部位的一双大手,他用来殴打撕扯与他年龄相仿的女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目了然,不是一家人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粗狂,也许好事者将其劝解分开,难免回到家后依然要继续大街上的行径。女人悲凉的眼眸深处控诉着男人的暴行,但作为路人我只能大喝三声“放手”“放手”“放手”。他们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停了吗?谁的错?为什么?无数的问句萦绕着我,又无从考证他们之间的任何问题,但是我亲眼看见那双手嵌入女人的头皮,抓的很紧,女人很疼。

同样是双臂,周荣螳臂当车只为保全家庭的营生,眼镜男子却用健壮的双臂来暴力他的女人,透过这双臂膀,我看到了他们背后的家庭、孩子和他们经营的爱和感情。

人心悲凉,瞬间在评论周荣“傻逼”时显得无比悲凉,悲凉到不懂人性关怀的能暖,不知责任担当的社会分量;人心是沙漠,在双手想要呃住别人喉咙的时候,显得冷漠无比,冷漠到触碰不到血的温度,沙化的内心储存不了半点雨水、甘露,任凭浇灌都不会开出生命之花。
稳娟,发表有散文作品等,现居陕西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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