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未来九年的人生已过于明确 706个人 · 第2个 子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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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子川—C

采写：周雨霏—Z

C：“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我选了一个叫’水利水电（西藏定向生）’的志愿，到了武大。当时填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定向生是什么东西，因为关于它的任何解释都没有看到。我是到了学校才知道，毕业之后你的档案就会直接被发到西藏，你必须在西藏工作五年以上，之后才可以离开，除非你现在退学。而且，它对你在校期间还有各种限制，比如不可以换专业，或跨专业选课，或考研，全都不行。

“更糟的是，我后来还了解到，你被派到西藏之后，所做的工作跟你的专业完全没关系，就直接被作为文员分配了。你学的专业对西藏的单位是不重要的，虽然对我们自己很重要。”

Z：“你当时为什么要选西藏定向生？”

C：“当时的考虑很简单，想要离家越远越好。我可以去西藏，但我不知道必须要去。而且当时我对于献身精神存在一种幻想。另外也很重要的是，虽然我的分本来就够上武大，但我的学费家里可能供不起，而这个定向生应该会有补贴。

“于是我大一有段时间很抑郁，一想到自己毕业之后就要去西藏了，就很抑郁。不是因为不想去西藏了，而是一想到自己未来九年的人生已经过于明确，没有其他选择了，就不知道该如何再去面对和维系此刻的生活。再加上那时候自己的思想开始偏向自由派，就对这个政策更加的反感。

“西藏定向生这个东西在全校各院各年级都有，但你们相互之间都不知道谁是。于是，我通过各种途径，终于在招生办要到了全校所有西藏定向生的名单，然后我挨个儿联系、建QQ群、一拨拨面谈。我发现，大部分定向生，他们的状态都是相当颓靡的。

“所以11年上半年，我就搞了一个地下社团，把所有这七八十个定向生召集起来。我请来藏族老师给大家上藏语课，组织大家给学姐长送别，12年还带队去西藏做了社会实践，调研西藏定向生的去向。

“同时，我也一直鼓励身边的西藏定向生说，不要因为你要去西藏，你的人生就颓了。不如去坦然面对、主动了解西藏。然而慢慢地，我意识到，其实人无法被任何外在的东西拯救，我也不能真的帮到他们，并且任何别人也帮不了我自己。

“再后来，我退学了。14年11月份，我决定了我要离开武汉，去北京。”

Z：“你对武汉有认同感吗？”

C：“非……常热爱！现在只要一提起武汉我就……卧槽。武汉是第一个让我有认同感的城市。它就是我的精神故乡。我平时就特别喜欢一个人逛武汉，经常在长江大桥上走、在江边吹风。走之前的几天我也一直在逛武汉。然而，由于各种原因，我必须来北京，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北京，一点都不。

“我在武汉有两个非常好的朋友。他们说，干，你退学了也不说一声。离开的那天，他们说要来送我。我到车站之后，他们还没到。我就跟他们打电话，你们还来不来？他们说，来来来！到了之后，他们问，吃了吗？我说，吃了。他们说，没吃饱，走，再去吃。就又去吃了一顿。吃完之后，快上车了，他们又去旁边的良品铺子，给我买了一大堆零食。我差点哭了。

“就这样，我上了来北京的火车，不用去西藏了，也离开了武汉。”

*采写：周雨霏 | 社科学生，喜欢人类学，706图书馆工作人员，对“他人的生活”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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