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招人霸凌”的我，该如何把对抗的力量教给孩子

我被挑中是因为我散发着“招霸凌”的气息，这个气息最容易发生在那些长期被父母忽视的孩子身上。...

作者 | 汤小咚  编辑 | 小周周

本文约2500字，阅读时间约4分钟要不是因为去年中关村二小的校园霸凌事件，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灰暗童年里的那段经历，是的，我就是校园霸凌事件的亲历者。

之所以一直不知道怎定义那段经历，是因为严格来说我并没有被欺负，没有打骂排斥或者孤立，我受到的是精神侮辱。整个小学期间我都被四个男生纠缠，我认为他们欺负我的方式就是专门趁有人的时候来调戏我。记忆里整个小学期间我最害怕的声音就是下课铃响，因为只要一下课他们就会围在我的课桌旁边说下流话，有的时候还会动手动脚。

我曾试过反抗，可是一个小女生怎么对付得了四个男生，也曾经试过告诉老师，可是老师要么不回应要么就是反过来问我，班上那么多女生为什么他们都不招惹偏偏就是招惹你？当时的我再小也能体会这个问题背后的潜台词是，一定是你自己有问题。慢慢的，我放弃了向外界求助，唯一的抗争就是在心里默默祈祷小学生活快点结束。也许是有同学说闲话，也许是因为老师对我的质疑，整个小学乃至初中阶段我都认定一定是因为我不检点所以他们才会招惹我，别人也一定都会因为这个原因嫌弃我。为了避免和那几个男生接触，我几乎每天都是踏着上课铃声进教室，老师一宣布放学就第一时间离开。即使是后来升到了初中，不管是去哪我都会选择走隐蔽的小巷子，因为怕走大路会遇到有可能会知道我小学经历的同学，以至于家乡的每个小街小巷我都烂熟于心。这种情形一直到我读高中，离开家乡的那个小县城之后才慢慢缓解，但真正不再是我一个难以启齿的痛处却是好多年之后了。那是研究生开学之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去找一个高中同学玩，比电视剧都巧的是，当初欺负我最厉害的那个男生居然是我同学的同事，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但因为害怕，我本能的避开了和他的正面接触仓皇逃走了。后来我同学告诉我，那个男生也认出我了，还跟她聊了我们小学的事情，原来在当初那个霸凌者的眼里，我只是因为学习好长的又漂亮所以他们才忍不住要撩我，我越是反抗或是躲避反而越是激起了他们的兴趣。得知这个事实的当下，我感觉在此之前的整个人生都被颠覆了，原来不是因为我不检点或者别的，原来只是因为我有些出挑，原来造成整个羞耻童年的根本就不是我的错，反而是因为在他们眼里我“太好了”！可是已经发生的童年经历对我精神世界的摧毁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这段记忆早已悄悄的扎根进了潜意识海底，而意识的海面每次掀起的波涛微澜都有它的力量参与其中。长期以来背负的羞耻感让我对别人的任何否定和拒绝都特别敏感，下意识的就会认为一定是我自己不够好或者是哪里又招人烦了，面对人际关系总是谨小慎微。但另一方面童年里那种深深的无助感又让我对别人充满了不信任和不安全感，逐渐的我发展出了一套操作纯熟的防御机制，在人群中即使是自卑的要死，也要装出一副高傲不可侵犯的样子，面对自觉不配的人和事，哪怕心里在乎的要滴血，也要装做其实无所谓。

在相当长的岁月里这套机制都像无人驾驶一样精确的运行着，以至于我自己都分不清那个是真实的自己，那个是我想要保护自己的虚张声势。对于喜欢或是想要靠近的人和事我永远都保持着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距离太近会担心因为伪装被识破而被抛弃，距离太远又会再次印证我对自己的判断，对啊，我本来就是这么烂别人离开我才是正常的。

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也许我的确没那么乖巧可爱招人疼，但也绝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差，在我身边还是存在一票真心喜欢我关心我的朋友的；这个世界也许有危险，但不是时时处处都需要全副武装，适当的流露自己的软弱和害怕反而能拉近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悟透这个对很多人而言再朴素不过的道理，几乎耗尽了我前半生的所有力气。

在当妈了之后，重新思索当初的霸凌经历对我又有了新的意义，那就是如何避免我的孩子重蹈我的覆辙。于是，那个一度以为想清楚了其实只是被搁置的问题又重新浮现了出来———为什么是我？曾经的我认定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才会被人欺负，后来得知在霸凌者的眼里其实是因为我“太好了”，所以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错，一切都不过是源于年少无知的“恶”。可是如释重负也不足以解释，在那么多同样成绩好外貌好的同学中，为什么偏偏挑中了我。

答案可能和我“好”还是“不好”，或者霸凌者如何的“坏”或者“恶”并没有绝对的关系。我被挑中是因为我散发着“招霸凌”的气息，这个气息最容易发生在那些长期被父母忽视的孩子身上。小时候的霸凌者通常都是色厉内荏的“弱者”，他们需要通过欺负别人找到自己的存在感，最容易成为他们攻击对象就是那些存在感比他们还低的小朋友。我的父母就像那个年代大多数的父母一样，对养孩子这件事看的无比简单随意，认为孩子吃饱穿暖不惹麻烦就是教育到位了，如果恰巧这个孩子成绩还很好，那简直就是教育的成功了。我也许是漂亮的，可是从来没从他们嘴里听到过，我成绩一直很好，可是在他们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在我们三个人的这个小家里我一直都觉得，多了我不过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另外，我的父母对“好女孩”还有一套陈旧坚定的判断标准，最基本的一条就是不出挑不打眼，如果哪个女孩总和男生混在一起，那简直就是她们整个家庭的耻辱。所以在曾经无数个难熬的日子里，即使经常在夜晚被噩梦惊醒，我也没有跟他们提起过任何学校的经历。因为比起身边同学的白眼，那时的我更害怕被自己的父母嫌弃。

反过来遥想我孩子以后漫长的求学岁月，谁也不敢保证他不会遇到一两个这样的“坏学生”，身为父母能做的不是冲外斗，而是向内看。看到孩子原本的好，让他深信自己值得所有人的爱护和保护；小心的呵护和孩子之间的联结，让他觉得不管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都是可以和妈妈聊聊的，因为妈妈不会随意评价，妈妈会始终站在他的立场，尽最大的努力去理解接纳。

真正的父母之爱从来都不是“我是为你好”“你要变成什么样”，而是不管你是什么样，父母永远支持你。如果一个孩子曾真切的感受过这种爱，那么他的生命就会照进一道光，这道光陪伴孩子在以后的人生一路披荆斩棘，直达心中的彼岸。

我亲爱的宝贝，你感觉到妈妈的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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