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十六乐事】若此生如斯矣，夫复何求？

根据苏东坡《十六乐事》改编，细读慢赏。...

——苏东坡《十六乐事》

清晨，和着啾啾的鸟鸣一起将我从梦里唤醒。

起床，着衣，梳洗，行至窗下，推开窗——晨风是最温柔的姑娘，轻抚着我还稍带惺忪困倦的脸颊。睡意渐去，我看见窗前的花开得正艳，摇曳着身躯在晨风中翩然，自在惬意。

旭日冉冉，晨雾还未尽数散去，朦朦胧胧的倒像是一处蓬莱。

起火、煮茶，火未尽而茶已香。

斟一杯清茶，身骨鲜绿的茶叶在杯盏中舒卷，醇厚馥郁的茶香在鼻尖弥漫。

抿一口清茶，茶水在唇腔温热；过咽，茶水缓流，身心饱暖。

斜身靠上藤椅，看晨雾飘散，看乾坤清晰。花香、茶香为我做最虔诚的洗礼。

阖上双眼，我仿佛听见蝴蝶煽动翅膀的声音，忽上忽下，最后落在花心。

钟声，我听见远处穿过重山阙处而来的钟声，寺庙的钟声，礼佛的钟声，清晨最干净的声音。

晨雾剩下无多，慵懒也不复存在，阳光并不热烈，断断续续、隐隐约约。

出门，穿过集市，上一座石桥，回望集市，往来熙攘，独我一人别开。

桥下，寻了一只竹筏，顺流而去。不知方向、没有路线，只是这么轻悠悠的随水飘着，两岸是纤姿窈窕的绿柳，像是正在梳妆的姑娘，长发未挽，悬垂身前。

雨落。

湿着衣衫，离了竹筏，脚下正遇得残断石阶，石阶上斑驳的生了些蕨藓，循阶仰望，灌木丛生，想着如此山外，必定不多人至，其景未可知。

扬唇一笑，便提起长衫，沿阶而上。本有蕨藓，又遇微雨，石阶湿滑可知。可偏爱这深杳孤绝。

时至午时，再一望，身前不足百步便是一座小亭。虽身体疲乏，兴致却好，一鼓作气，上了小亭。亭上无匾，不知其名，亭中只一桌一凳，便无他物，料想是某位山仙禅想之处。心怀敬意，便也未得入座稍歇，倚亭而立，方知所立之处高绝，一览而望：雾气氤氲缠在山间，极目黛墨，不见苍翠，只耳边聩响枝叶婆娑声，虽有山雾云气，其下葱郁也可想而知。空气新好，消解混沌，身体如被外力掏空，轻松畅快。

长憩于此，贪恋山河。

申酉之时，雨停日出，遥望天际，缥缈无垠，细望，仿佛见七色桥悬于不远处。忖思余，渡我于何处？

小亭上下两路，便循着另一路而去。

此路栈道贯连，栈道两侧皆缠生藤蔓，木栏乌黑。上了栈道，虽是雨后，半点不觉蹒跚，如履平地。栈道不出十丈，便换了索桥，索桥连着另一座山悬在两山断处，随山风摇晃。虽只是一望，便觉两腿微僵，浑身一紧，再细看索桥，桥上木板也时续时断，仿佛多年无人修葺。

正踌躇，又一钟声起。

也罢也罢。

遂过了栈道直上索桥。索桥摇晃的厉害，耳边的风声藏不住索桥沙哑的吱呀声。屏息凝神，碎步挪移。身至中间，两山皆远，身遭无碍，环顾——若展翅翱翔于群山天阙，顿时心朗气清。

未多留，便再往前，索桥渐无，再上栈道，长舒一气，回头再望，心半怯半喜。

下了栈道，又逢台阶，台阶干净无物，无尘土、无落叶，上了台阶，未十步，便是一座庙宇，门前小僧正扫地，见我乍来，便上前揖礼问好，三两句便引我入内。

刚坐下，房间外便又起了钟声。随即便有小僧备了素斋点心，食香扑鼻间，陡然饥肠，行了礼，便吃了。

斋饭尽，出门谢宴。僧家之人未图一报，只让我随众人听了晚课。

经书梵文，青灯古佛。

课罢，谢礼辞行。

僧人引路，戌时归家。

梳洗罢，闲步于窗前花下，仰头不见星月、俯首未识花容，但花香犹在，深嗅花香，两腋生风。

既无花好、也无月圆，实非良辰，故兴尽回屋，未及转身，便又立住，原是箫声拽住了心神，站定侧耳，竟不知谁家的箫声得这般玲琅，如鸣佩环、如虚如幻。

一笑，便即刻回屋，取了飞泉琴来，琴枕如案，扶琴落座，左手按弦、右手弹弦，弦动而声起，扣箫声同游于夤夜。半晌，箫声绝去。我心忧忡，遂断了琴声。

翌日天熹，晴空一目。

晨起无事，便不作多想，随处走走，随即到了屋后溪边，溪水隰沅。我竟也放肆，脱了鞋袜，蹚玩溪水，水浅而清，偶尔游过些鱼。玩罢，拎着鞋袜便回，见屋后竹林繁茂，遂伐了空竹、折了竹节，串起成铃，悬于窗前，风过而音来，以慰昨夜笙箫。

时值隅中，开了土窖，取了美酒，聊宽失意。

日中骄阳，更添酩酊，遂躺睡于藤椅，任凭飞蝶落花、随它风启空竹，只盼能换我一段神女入梦。

日昳未醒，有人入宅。不是别人，恰是我三两至交其一，平素来往不多，却喜好同流，故为不可多求之至交知己。

我尚未言，只见他递上一只萧管。我愕然，忙起身，顾不得其它，便夺过萧管，握在手中，良久未言，转而满脸喜笑，诧望于他。他一笑，转身便坐下，推开桌上杯盏。见状了然，我便去屋后取了溪泉，煮了茶水。茶香已浓，醇酒将收。不闻杯碟碰撞，但有竹音流连。

是夜，又逢小雨，雨落竹林、窣窣作响。良朋伴于左右，说无尽不说、言无尽不言。

良媒进门、贤妻入户。从此萧管琴瑟，夜夜天宫。

身躺藤椅：

窗前花开铃响，屋后潺湲翠竹，眼前佳人巧笑，身边顽童问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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