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会 欧震的诗
欧震，诗人，南京艺术学院客座教授。...
中国诗会
欧震的诗
你曾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你是我的一根肋骨
你是上帝的杰作，亲爱的
我的心折叠成小小的纸船
颠簸在茫茫的人海中
你是我想象的港口，亲爱的
我用一望无际的原野触摸着你
你是我的整个天空，亲爱的
我把诗的花瓣插在每一株时间的枝头
你是我一生的春天，亲爱的
你用似水的温柔
包扎着我过去时代的伤口
你是我的欢乐，亲爱的
你用情感的阳光
建造着金碧辉煌的殿堂
你是我的幸福，亲爱的
你是我梦想中的远方，亲爱的
你是我血液里奔腾不息的河流，亲爱的
你是我在停电时手掌上唯一不灭的火光，亲爱的
我要和你一同老去
我要和你搀扶着走过岁月的山岗
我要和你一起去欣赏西下的夕阳
我要看到皱纹的花朵在你的眼角开放
我要看到白雪的画笔在你的发间涂抹
我要看到你老态龙钟的脸上的笑容，亲爱的
我要看到我们一同老去，亲爱的
如果大地是一把琴
那么长江就是其中的一根弦
在天空的怀抱里
它一直不知疲倦地鸣响
如果说长江是一把琴
那么我的心就是其中的一根弦
无时无刻不在为它而震颤
我是在长江岸边长大的
我记得上游飘来的风帆
我记得隔江相望的渔火
我记得江上的风和风中舞动的芦苇
我记得翻卷的浪和浪里飞翔的白鸥
我记得一江两岸油菜花开把春天变成了天堂
我记得江南江北稻花飘香到处是丰收的景象
我还记得在春节前那些背着行李拥挤着下船的知青
我还记得送新兵入伍时那些在岸上流着眼泪的亲人
我还记得泛滥的洪水淹没了江心洲上农民的草房
我还记得甲板上扛着货物的码头工人脸上的汗水
我是在长江岸边长大的
我常常在早晨沿着江堤奔跑
不是每天都可以看到太阳照常升起
但是每天都可以看到江水奔流
即使在乌云压得大地无法喘息的白天
即使在大雪纷飞、没有月亮的夜晚
我们依然可以听到大江的旋律——
它时而浅吟，时而高歌
时而潮涨浪涌，时而浩荡前行
从上游的蹒跚学步
到中下游的大步流星
长江就像孩子一样
勇敢地成长着、无畏地前进着
大江东去，江之永矣
它浩浩荡荡穿越了五千年的文明
从《诗经》到唐诗宋词
它一次又一次地惊涛拍岸
卷起千堆万堆雪
长风破浪，直挂云帆
就像一条潜河
它流淌在历史的深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是非成败转头空，一江春水向东流
长江，从不管世间的兴亡
一任江上的一轮明月、一道斜阳
和一个又一个的传奇
变成英雄和诗人把酒时的感叹
我的奔腾不息的长江啊
你是天空下闪光的河流
你是流淌在我血液中的河
你是格拉丹东雪山射出的一支响箭
你是一个伟大民族托着太阳升起的一只手臂
你是陆地写给大海的一首情诗
长江啊——
此刻，你就是我为你而写的这首诗歌之中的
一行清亮的诗句！
你笑着，脸上一片金黄
春天来了，花在开放
在我住的地方
藤儿青青，在阳台上蔓延
那一刻我正站在窗口
反复地读着一首伤感的诗
我也想开花呵
站在那里，我就像锈蚀的栏杆
到了秋天，有些话越来越难于启齿
落叶纷飞，一个“爱”字
落下来
甚至重过了陨石
我知道爱是怎样的一场洪水
当心灵的风暴
卷起它
漫过了我的眼眶
幸福从来不穿靴子
我在想：是他们疯了
还是，疯了的是我
似乎每个人都想抓住什么
每个人都希望改变，在一瞬间
就像新疆的某个河滩的
无数的石头被无数双手摸过无数遍
每个人都在想，也许
只有自己抓住的这块
说不定，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玉
每个人都想抓住什么
抓住财富，同时也抓住美女
就等于这辈子
抓住了
幸福的两只靴子
而幸福从来不穿靴子
她光着脚，自由自在
一只眼
去年的夏天，一只眼突然看不清东西
我在想，是不是看到了
不该看的东西，比如某个在公共场合
很干净的手上的脏点
医生说必须住院，这是
眼底出血，如果不是眼底，就会在
脑子里，不幸中的万幸
于是我庆幸，幸亏只是看见了
没有想，如果想了，那脑子就该
溢血了。多可怕，正常点多好，活着
多好，于是有记者问：你幸福吗
我，我……我嘛，性福，非常，很，Very
可是我在医院，一只眼看着输液发呆
一只眼很好，毕竟还能看到，就像
一对老伴最后剩下一个，独自品尝黄昏
幸好还有一只，就像没有了飞机
还有高铁，还可以有个座位
闭目养神几个小时，然后到了
目的地，看某个人
某个人不在站台，正在玩着手机
阳光就像洗脚水，从窗口泼进来
满身的金子，把出浴的贵妃劈开了
你不仅瞎了，还是傻子，凹凸了
怎么能不懂点美国的
方言……就是英语
我莫言（又傻了吧，都是诺贝尔害的，应该是
无语）那么，我无语。我能无语吗
我得打个电话，在病房，我只有
一只眼睛了，如果再看不清了
我只有打电话，给你，或者
你来，让我感觉到你温柔的手
如一叶白帆，划过空气
泊到我的心里
失明以后
我想，我会坐下来
在公园的长椅上
安安静静地
我可以听风的声音
我想我是不会流泪的
因为那些早已变成了坚实的核桃
被我心里的牙齿
咀嚼着味道
我想我会完全地浸泡在阳光里
在深秋，就像公园里的雕塑
终于有了一片叶子
应该是鲜红的，落在
我的脸上，看上去很像是爱
留下的痕迹
我想，我会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继续等待后面的季节
等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将我覆盖
成一个雪人
你无需轻轻地走到我的背后
蒙住我的眼睛
我想我反正看不见你
但我不用猜就知道
你，是谁
欧震
1963年生，诗人，南京艺术学院客座教授。
曾在2005年第一届中国诗歌节举办个人诗歌作品专场朗诵会，著有诗歌集《目击》、《诗舞台》、《幸福从来不穿靴子》，歌词集《梦中的海》，诗话剧《脚丫上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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