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大舅(下)

 

“是她……是它……”女鬼看着我,白骨之手指向藏里,“是他们给我儿子下了结界,让我靠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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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可见:鬼大舅

1

被成无忧困住的女鬼微微动着,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就与我对个正着。我一个哆嗦,下意识往后靠去。

紫黑色的瞳孔里满是怨气!

“陈赵氏你不好好在你该待的地方待着,跑我这儿来做什么?”成无忧摸着藏里的背慢条斯理地问道。

“我要见我儿子……是谁?是谁阻止我?是谁下的结界?是谁?”让人恐惧的声音、白森森的牙齿、滴血的红唇,她周围散发着戾气。

“你儿子?”成无忧一个眼神杀过来。我一愣,看我干啥,我又不会法术。再说,她儿子是谁鬼才知道呢,还真莫名其妙!

成无忧敛敛目光,眼里有着片刻的不悦。

我缩缩脖子低下头去。

“你见不到你儿子,就来我店里闹,还伤了我的人,这说得过去吗?”成无忧站起身来,藏里顺势跳下去慢步走到女鬼面前看她。

“是她……是它……”女鬼看着我,白骨之手指向藏里,“是他们给我儿子下了结界,让我靠近不得……”

她儿子……结界……

我恍然大悟,莫非她指的是刘天恩?!

刘天恩是她儿子!

我忍不住吞咽了两下口水,貌似,惹上麻烦了。

按陈赵氏所说,刘天恩确实是她儿子,只不过是轮回转世再次为人的儿子!

一百多年前,民国初期。

西山村的赵家女儿赵五儿年芳二八。长相漂亮,知书达礼,心灵手巧,是西山村里出了名的美人。眼看就到了适婚的年龄,媒人纷纷上门与赵家父母说亲。

这媒人一多,赵家父母就挑花了眼,感觉哪家都好又感觉哪家都不好。这一选,就选了半年之久,最终选定了陈家村里长的儿子――陈阿宝。

这个陈阿宝年龄双十,长得精神,人能干,性格还不错。最主要的是,他爹是陈家村的里长。

做父母的自然都希望儿女好,尤其是女儿家,能找个好婆家才是真格的。

经过媒人几次沟通说合,这婚事算是定下了。至于这日子嘛,还得好好选选再定。

陈阿宝的爹是陈家村的里长,为人和善古道热肠,人缘很好。

陈家村的人一听说里长的儿子要办喜事,就都前来帮忙张罗起来。陈家老宅瞬间变得热闹起来,里里外外都透着喜气,包括鲜少有人去的祠堂都凭添几分人气。

这一忙活就忙活了多日,赵五儿真正被娶进门,已是半月之后。

媒婆扶着新娘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陈家门。头盖喜帕的赵五儿看着脚上红艳的喜鞋,一路来到祠堂,按着规矩一拜祖宗二拜父母三夫妻对拜。随着一声响亮的“礼成”,新娘子被送进新房。

总的来说,陈赵氏对这个丈夫还是比较满意的,能干不说脾气还好,公公人也不错。初初成婚,日子过得也算不错,有滋有味。

半年后,陈阿宝不知怎的,要和同村的人出去闯荡闯荡。

这才成婚半年,陈赵氏不想让他去。陈里长也不同意,陈阿宝的娘死得早,是他一个粗汉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孩儿拉扯大。如今他的年岁已大,自然不希望唯一的孩子远走。

打定主意的陈阿宝油盐不进,不管谁说就是不听,一心想出去闯荡。

陈赵氏只有偷偷抹眼泪的份,要说这事儿也不全怪陈阿宝。年月不好世道还不太平,能吃饱穿暖的都是有钱的财主,像他们这样的,也只能苦哈哈地过日子。

先前靠着陈赵氏带来的陪嫁倒是没挨什么饿,可,以后呢?

陈赵氏是个热心肠的人,不管村子里谁家来人,她都好心帮助。这大半年,陈赵氏当初带来的陪嫁已所剩无几。

陈阿宝的爹是里长,望着饿到奄奄一息的孩子,看着一路讨荒而来的人,陈里长红了眼眶,却又毫无办法。

陈阿宝看着这一切,暗暗记在心上。他不能让陈家村的人饿死,哪怕一个都不可以。他爹是里长,身为里长的儿子,他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他决定带着村里的其他男人出去闯荡找粮食,更要为陈家村的人找出一条活路。

陈阿宝他们走那天,很多人都去相送,一直送到村口。

陈阿宝握着陈赵氏的手嘱咐道:“照顾好咱爹,等我回来!”

陈赵氏哭着点头。

只是谁都没想到,陈阿宝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

与他同去的男人回来说,陈阿宝死了,死在军阀的枪下,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除了陈阿宝,还有其他几人也都死在军阀的枪口下。

当初陈阿宝一行初到城里没活儿可干,就到处寻找。最后在码头谋了个搬运工的活计,大家伙都干得不错,按件给钱还是一天一给。本来干得好好的,却碰上军阀进城。

隔天,军阀张贴公示要招兵,看的人多去的人少。城里很多人家听到消息就早早地把家里的男孩送出城去。

军阀一看没人应招,几天后就开始到处抓人。年龄凡是在15岁以上的男娃娃基本上都被抓了去,陈阿宝他们这伙人也被抓了去。

陈阿宝不从,带着他们反抗,结果军阀开枪打死好几个。血淋淋的场面,那叫一个吓人。

没死的人害怕了,连夜赶路返回陈家村。

听完这些,陈赵氏当场就晕死过去。陈里长一夜之间白了头,人也苍老不少。

醒过来的陈赵氏不相信,日日等夜夜盼依然没有陈阿宝的半点消息。她不相信陈阿宝已经死了,他说会回来的!

期间,陈赵氏的父母前来探望。父母心疼女儿,几次都想把陈赵氏带回去。

陈赵氏说什么都不走:“我生是陈家人死是陈家鬼,我得等他回来,他说他会回来的……”说着说着,陈赵氏的眼泪就流下来。

摇头叹息,父母无奈却又心疼不已。

2

陈赵氏死了,在陈阿宝死后两个月。准确地说,她是被吓死的。

最近,陈赵氏的身体不是很舒服,东西吃不了多少不说,还总爱睡觉,晚上频繁起夜。

陈赵氏无心顾及她自己的身体,自从陈阿宝这事一出,陈里长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陈赵氏一心扑在照顾公公照顾这个家上,根本就无心想其他的。

这天晚上,陈赵氏像往常一般起夜解手。回去时,她就看见屋里桌前坐着一个人,背对着她。

她瞧了瞧,原本以为是公公有事找她。后一想这大半夜的,公公起身走路都得让人帮助搀扶着,应该不是公公,那会是谁?

陈赵氏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看着那抹背影,觉得越发熟悉,在哪儿见过?

陈赵氏这样想着,那人就侧过身来,与她对看。

“啊――”陈赵氏的尖叫声划破这宁静的夜晚,震荡着陈家村。

惊恐的尖叫声惊醒了在东屋熟睡的陈里长。陈里长翻个身想要下床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还摔在地上起不来。顾不上身上的疼痛,陈里长用力地往门口爬去,快到门口时,才被闻声赶来的邻居扶起。

扶稳陈里长,一众人就朝偏屋走去,想要看个究竟。等人到时,陈赵氏已经咽了气,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趴在那儿。面部扭曲,瞪大的双眼微凸,嘴微张。

陈赵氏死得蹊跷,有人说她是遇到恶鬼赶路被索了命去,也有人说她是被锁魂使者给拘走了,最多的一种说法是陈阿宝回来把她带走了。

三天后,陈赵氏下葬。按着规矩她是陈家人,自然要葬在陈家村的坟圈里。陈赵氏的父母闻讯赶来,下葬时不免一顿闹腾。

先是儿子死于非命,后是儿媳妇死得不明不白。陈里长受不住这个打击,当天晚上人就去了。

料理完陈里长的身后事,陈家村似乎又恢复到以往的宁静。陈里长百天后,陈家村就又选出一个新里长。

新里长也就四十出头,脑子活络胆大敢干。在他的带领下陈家村继续往前奔日子,陈里长家的事儿便很少有人提起,就算提起,也都是可惜惋惜一番。

一年半后,陈家村十里外的镇上生出一件怪事儿来。镇上几家杂货铺都不同程度地收到一些纸钱。

一时间传言四起,闹得是人心惶惶。

几家杂货铺的铺主聚到一起,商量此事。有人请来道士做法却无济于事,纸钱只多不少,这生意做得让人心生惧怕。

铺主们聚在一起慢慢回忆每天来店铺里的人,还有发生在店铺里的事儿,这一想就有了共通点。

很多铺主都想到了一处,那是个很年轻的女人,长得非常漂亮身着青衫。这个女人隔几天就会来镇上的杂货铺里买些东西,大多数都是吃的。

用油纸包住的糕点很贵,不是谁家都能吃得起的。每家店铺进的量都非常少,有的店铺根本就不进。而她去的杂货铺,都是进过、卖过这种糕点的。

她来的时间也很特别,在太阳西偏落山之时。

说得七七八八,杂货铺的铺主都倒抽一口凉气,惊出不少冷汗来!

几家铺主开始商量对策,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结果,最终还是决定先跟上去看看再说。万一,人就是一个普通的买主呢。

几日后,青衫女人再次来到镇上,来到她曾光顾的杂货铺。还是像前几次那般,买油纸糕点。

铺主让小二去拿,颤抖着手接过女人递给他的钱。女人离开后,铺主一下就瘫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吸气。

缓过来后,铺主就去找其他几家铺主,集合到一起悄悄地跟上女人。

那油纸包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糕点,而是铺主早已准备好的石灰,下面有个小孔,一路走一路撒。

女人出了镇,跟在后面的人越来越不安,仗着人多继续跟。走了很远的路女人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离镇子是越来越远。天色已黑,看着周围环境,几家铺主都捏上一把汗。

走过大路转小路,几家铺主稍做停顿就快步跟上。乌云遮月夜风突起,两边的树枝发出沙沙声,几家铺主紧紧地靠在一起往前走。

穿过岔路口,又走过一段路,女人消失了!

点亮火烛,几人散开寻找。这一找就找到立在树下的石碑,碑上刻着“陈家村”三个字。几人将火烛聚到一起,放眼看去,过多的坟墓隐藏在杂草中,阴风阵阵!

几人吓得往后退,撒丫子就跑。隔天,几家铺主招集了更多的人一起前往陈家村墓地,后又联系上陈家村的人到墓地会合。

几十人齐聚墓地,按照先前的白灰痕迹一座一座地找,一上午也没找到。下午才发现,有石灰痕迹的坟在最里面,位置比较偏僻,难怪迟迟找不到。

几十人围着这座坟瞧,坟没立碑,还是陈家村的人认出这是陈赵氏的坟。一年多了,坟头上竟然没长什么杂草,跟一年前一样,新得很。

3

铺主在和陈家村的里长几番商量后,决定挖坟开棺看个究竟。

里长本是不同意的,死者为大,何况人都死了一年多了,这么做太不尊重死者。奈何经不住众人游说,终才同意。

毕竟出了这样的事儿,人还找上门来,怎么也得给人家一个说法吧。

几个壮力手拿工具将坟挖开,掀棺验尸。一众人往后退去,几个壮力合着把棺盖掀起。

当看清棺里的一幕,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震惊得回不过神来,纷纷倒抽一口恶寒之气。

躺在棺木里的陈赵氏还像生前那般美丽,面色红润,尤其是那嘴唇,红艳得让人移不开眼。尸身没有半点腐烂的迹象,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还不是主要的,吓破众人胆的是――孩子!

一个光溜溜的孩子趴在陈赵氏的身上。或许是感受到了阳光,孩子抬头四外瞧着,嘴角还带着笑。看这孩子身形个头,最起码有几个月大了。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还有的用力不断地揉着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更有的吓到跑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见鬼了”!

原来,陈赵氏死的时候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这是谁都没想到的,恐怕就连陈赵氏自己都不曾想过。

孩子的哭声惊醒众人,陈家村里长是最先醒过神的那个,他走上前把孩子抱起交与身旁的妇人哄着。

铺主几人以眼神交流后,就上前想要抢孩子。他们想要烧掉棺木里的女人,还有这个孩子。

陈家村的里长自然不同意,撕扯一番两伙人差点没打起来。

最后的决定是女人可以烧,可这孩子不行。这孩子是陈老里长家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这孩子得保。

熊熊烈火中陈赵氏被烧成骨化成灰,上蹿的火焰映红每个人的脸,带着高温烫着周围的一切。

风卷杂草,一阵阵的刷刷声从耳畔吹过。明明暖阳高照的天气,此时在场的人却都冷得要命,打着激灵。

在陈家村里长的安排下,村人们为陈赵氏又修了一座新坟,又烧去一些纸钱,嘴里念叨不停。

这事就算过去了,平静之中每每回想起来,都会让人心有余悸。

至于陈家村的人都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有意回避,像从没发生过一般。

孩子被里长带回陈家村后,问题就出现了。没人愿意收养这个孩子,虽没明说态度却已了然。都认为这个孩子身上带着不祥,会给人带来厄运……

里长无奈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把孩子安放在陈家村的祠堂里,里长留下照顾这个孩子。

除了不愿意收留这个孩子外,陈家村的人还是比较好心的。家家户户轮番给这孩子送吃的和穿的,几年下来,这孩子过得也不算遭罪。

几年后,这孩子渐渐长大。比起同龄的孩子,他安静得多,想的事情也和其他孩子想的不一样,模样也基本长开,一副眉清目秀的模样招人疼。

陈里长在世的时候辈分就比较高,这孩子的辈分自然也低不到哪儿去,无论男女老少,谁见了他都得叫声“舅”。

在他十几岁那年,一首童谣在陈家村流传开来。不知是谁编的,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

娃儿娃儿,命真苦!

死了爹爹没了娘儿!

唤个鬼儿来叫做娘!

娃儿娃儿,真命苦!

没见过爹没见过娘!

守着牌位想爹娘儿!

很快,陈家村的孩子们说起这首童谣是朗朗上口,顺溜得很,有几次还围着他说。

开始时,他是介意的气愤的。他认为那是嘲笑,却又无力反驳什么。

为此,每每听到这首童谣,他就会闷闷不乐好几天,把他自己关在祠堂里不见人也不说话。

后期,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就看开想开很多。他们还都是孩子,并没恶意,何况,在某种程度上,他们说的也没错。

他确实没见过他爹也没见过他娘,据说他爹是个很好的人,他娘长得很漂亮。有的老人告诉他,他的眼睛长得很像他娘,那时照镜子就成了他唯一喜欢做的事情。

看着镜子里的那双眼睛,他就会产生无限的遐想,想他爹好到什么程度,想他娘好看到什么程度!

转眼,他长成一个大小伙子,眉眼也越发俊朗起来,里长和里长的婆娘就开始为他的亲事忙活起来。也有人上门给介绍的,本来都好好的姑娘也有意,可一听他的名字再一细打听,眼看着要成的亲事就没了下文。

“从坟里刨出来的!”

“这孩子不吉利,谁嫁谁倒霉!”

“谁?”

“那不是陈家村的鬼娃吗!”

“不能嫁啊……不能嫁!”

里长让他别着急,这事急不来,得看缘分。

缘分!

他看着里长不言语,他心里清楚里长是在安慰他,他心里有苦涩划过。

日子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已经三十出头的他早已断了成亲生子的念想。他依然居住在祠堂,独自一人把祠堂里里外外打理得干干净净。夜深人静时,他就会想一个人也不错,陪着陈家的老祖宗没什么不好的。

他抬头看上一眼,桌子上面供奉着陈家村历代的里长,还有一些是对陈家村有过贡献的人,他爷爷、他爹也在其中。

鬼大舅!

这个称呼不知是谁叫出来的,还叫得特别顺口。随着他年龄的增长,很多人都开始这么称呼他,带着几分尊敬。

他本就是个热心之人,人缘还特别好。谁家有事他都会主动帮忙,出钱又出力,平时他自己也会出去做些散工。

对于他来说,钱还真就没有多大用处。想他无妻无儿又无女,还不知道哪天就死了呢,到那时有再多的钱也没用。

索性能帮就帮。

鬼大舅活到八十五岁。八十岁那年瘫痪动不了,被同村旁支的一个孙子辈给接到家里好生照料,这一照顾就是五年。

五年后,鬼大舅离世,走的时候没有一点痛苦,一个暮年老人就跟睡着了一般。

鬼大舅虽无妻无儿又无女,但他这一生过得并不凄苦。他的身后事是陈家村的人操办的,牌位也被供俸在祠堂里,和他爷爷和他爹,还有陈家村的历代先辈一起享受香火。

再说这个陈赵氏,被烧骨成灰的陈赵氏三魂七魄已被烧得不成样子。尤其是那张脸,很是瘆人。

如果不是那几个铺主,她不会被烧成灰,更不会和她的儿子分开,都是那几个铺主……

陈赵氏被怨气充斥着内心,她要报复,她不会放过那几个多事的铺主。

陈赵氏悠悠荡荡地前往阴阳路,路上的其他魂魄见到她都害怕地避开。陈赵氏哈哈一笑,原来,鬼也有害怕的时候!

好不容易来到冥界之门,很多魂魄都聚集到一起,等待着门开之时。等啊等……不知等了多长时间,门不但没开,还被前来的执事官告知:“今天不开门,冥王妹妹出嫁……”

说完,执事官化为一缕黑烟消散在周围。

有的魂魄骂骂咧咧,有的狠敲那扇无形的冥界之门。

一进不去,留在门外的魂魄就多了起来。见过鬼吃鬼吗?大鬼吃小鬼,小鬼吃畜鬼。陈赵氏也没幸免,她差点被一个恶鬼吃掉,幸亏跑得快,那大家伙追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改追其他魂魄。

4

陈赵氏躲进了路边的白色花海里,各种魂魄被吃得七七八八,最终只留下那几个大家伙站在门口。

陈赵氏收回目光,放眼看去,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雪白色的花很是刺眼。陈赵氏看看身边的花,伸出手轻轻碰去,花微微一动,她又碰,它又动……

陈赵氏惊奇地发现,眼前的花是有意识的,他们竟然能沟通,陈赵氏来了精神。

陈赵氏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花,只觉得它是有意识的,它能和她沟通,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陈赵氏不知道在这花海里躲避了多长时间,她只感觉她的某种力量越来越强大,死亡的力量。

她不知道她在这片花海待了多久,她也没注意到她魂魄发生的变化,除了死亡的力量,还有一种力量在她的魂魄里横冲直撞。她难受她渴,非常渴,她要喝水。

守在门口的几个大家伙无聊地蹲坐在门口打盹,陈赵氏趁这机会离开花海,她也不知道要往哪去,茫然地看着周围。她听到水流声,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她扬起脸朝上面看去,却看到无边无界的灰暗。

她随着水流声寻去,她在往回走,走着走着她就来到冥界边缘处。水流声越发清晰,她四外寻看。

终于,她看见了。水溪很小,是从一片红色的花海底部流出来的。她顾不上其他,飞跑过去喝上几口,她擦着嘴角,解渴。

这时,她才注意到她的容貌不知何时已恢复到生前那般,甚至比生前还要美艳动人。

“门开了……门开了……”

远远的声音传来,带着回声,她顾不上眼前,身体一跃朝身后飞奔。结果还是晚了,只差一步,她就进去了。

从此,她便留在这阴阳路上。阴阳路一半阴一半阳,属于三不管的地方。

鬼门开鬼门关,外面的事情冥王自然不会理会,也懒得去管。毕竟孤魂野鬼多之又多,管不来也管不起。

陈赵氏这回是真的成了孤魂野鬼。她走在这阴阳路上每时每刻都能见到前来冥界报到的魂魄,她试着与他们一起混进去,却每每都能被当差的小鬼发现,一再把她轰出来。

对于这件事情,她特别不理解也无法理解。时间一长,她就和锁魂使者熟悉起来,有几次她还出手相帮。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静下心来她就想起她那个还在阳间的儿子,不知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

她很担心,再遇到去外办事的锁魂使者她就问上一问。锁魂使者开始时并没打算告诉她,毕竟天有天规地有地规,冥界也有冥界的规矩。可耐不住她三番两次地找来,锁魂使者没办法,只能实话相告。

陈赵氏这才知道,原来她那个儿子已经死了,一生未娶不说还没孩子。陈赵氏心里那叫一个恨那叫一个怨,却又没有办法。

不但这样,那个孩子在世时积德甚多,所以很快就轮回转世再次为人!

听到这儿,陈赵氏一下就看到了希望。她要去找她的儿子,她不怕魂飞魄散,她要找到她的儿子,看着他长大结婚生子……她要永远都陪着她的儿子,弥补她心里的遗憾。

很快,陈赵氏就离开阴阳路,重返人间。按着锁魂使者的说词,那个孩子这世投生的人家姓刘,母慈子孝很是和睦的一家人家。

天气阴沉沉的,一丝阳光都没有。陈赵氏抬头便开始寻找,她不认识字只能到处乱走乱找一通。

或许是天意,还真就被她找到了,在一个人满为患的地方。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地方叫医院。

婴儿的啼哭声,响亮又熟悉。她顺着声音一路飞去,她见到了,在病房的门口她见到了她那再世为人的儿子。

她看看躺在床上的妇人,又看看站在床边的男人,目光终落在那婴儿的身上。她激动地飘进去看着小人,她的儿子和前世一模一样,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

婴儿也在看她,看着看着便“哇”的一声哭起来。她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看见她,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突然出现把这孩子吓到了。如果,这孩子能看到她的话。

男人抱起孩子哄哄就递放在妇人的身边,这些陈赵氏都只能远远地看着。

几天后妇人出院,陈赵氏就跟着妇人回了家。这样她就可以天天见到她的儿子,可以天天守在他的身边。

这一陪就是三年多,这还得感谢妇人家里的格局。南北通达的房间布局是老式的,有几个角落长年不见阳光,便成了她的安身之地。

一晃两年已过,孩子从会爬到会走……她心里是从没有过的高兴。

不久后,这家人就开始商量孩子上早教班的事。她不知道早教班是什么,她以为这户人家要把孩子送走。她一着急,那天晚上在妇人离开时她就显出真身。

她以为孩子会害怕,没成想孩子一点都不怕她。她来到床边与孩子说话,孩子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几天后,妇人就把孩子送去早教班。谁知才待了一上午孩子就不干了,哭闹不停。接到电话的妇人没办法,只能把孩子接回来。没成想回到家孩子就好了,回到他自己的小屋里安静地玩着。

妇人只是感觉奇怪并没多想,后期,等孩子再大一些,妇人才发现这孩子的不对劲,这孩子……不会说话!

这一发现,让妇人一家子都慌乱起来。去医院看医生找教授和专家,钱没少花却什么结果都没得到,这孩子正常着呢。

不聋也不哑,至于为何不会说话,按医生的话就是:孩子说话分早晚,或许,这孩子不说话是时间还没到。

就这样又过一年,孩子依然不说话。妇人看着这孩子,一天天地郁结起来,直到那天,她冲孩子发了火,歇斯底里地大喊:“你说话啊,你又不是听不到,你说话……”

陈赵氏怒了,潜入女人的梦里只想吓吓她。谁成想这女人这么不禁吓,这一吓就吓出病来了。

一年后,她已经变得满嘴胡话,家里实在没办法,只能把妇人送往精神病院。

5

听完这些,我倒抽一口冷气,还真是……无法形容了。

成无忧倒是一如既往没有半点反应。我收回目光看着脚尖,腰处还隐隐作痛,这一下摔得不轻,不过看目前的情况,我就是摔散架了,那也是白摔。

就在这时,赵织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上有着焦急。进来后她四处寻看,目光终是落在我的身上,跑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快,救救我姐姐……我姐姐自杀了!”

啥?

赵晏自杀!

我没听错吧,我朝成无忧看去,此时被他控制的陈赵氏已消失。

这可怎么办……我在心里琢磨着。

成无忧起身道:“你和她去医院。”

成无忧又冲赵织说:“你姐姐死不了,去吧。”

赵织愣愣地看他,“成老板……”

“快去!”成无忧冲我说道。

我实在是理解不了,成无忧为何会让我去,我去就我去吧,为何还要带上藏里?

坐在车上的我看着外面快速后退的风景,如是想着。

很快,我和赵织就来到医院。抢救室的门口,赵晏的家人都在,还有那个孩子也在,他坐在椅子上目视前方目光空洞。

我有点冷,大挎包里的藏里动了动,它什么意思?

隔着包布我用力地拍拍它,收回目光朝抢救室的方向看去。赵织的父母在哭,赵晏的婆家人脸色异常凝重,很是难看。

气氛沉重,我也跟着紧张起来,这赵晏会不会死?

最终,在漫长的等待后,赵晏被抢救过来,两家人都喜极而泣流着眼泪互看。

往后靠去的我暗暗松气,还好,人被抢救回来了。

突然,藏里从包里跳出来,我被它这举动吓一跳,随后便追上去。医院里禁止宠物出没,何况,它还不算一只正经八百的宠物。

我一路狂追,等追到时我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框喘息。放眼看去,沉睡的赵晏已被安顿好,其他人围在一起说话。

侧过身的赵织看见站在门口的我,特不好意思地走过来,拉着我向她家人介绍一番,她家人的态度不冷不热。

我看看躺在病床上的人,应该是没事儿了,我决定告辞,赵织将我送出去。

离开病房走出住院部大楼,赵织向我说了些感谢的话,最后她说:“医生说我姐明天就能清醒过来,最迟后天,我会去无忧店把报酬给你们。”

“客气……客气……人没事就好!”我打着哈哈。

赵织道:“谢谢你……们!”

我在心里呵呵哒,要说谢还真严重了。貌似,我根本就没帮上什么忙。

算了,还是快走吧,不然真不知道她这一谢会谢到什么时候去。

拦车坐上去,我这才想起藏里。让司机停车我就要下去,手落在包上一摸,咦,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放心打开一看,还真是它。

它抬头看我:“蠢女人,你这什么包,要闷死我不成?”

我在心里嘿嘿一笑,就将包盖重新盖上,还用力地捂捂。就是要闷死你,有这好机会,我怎么可能放过。

司机不耐烦地问我还走不走。

我回过神来对上他的目光,“走,怎么不走。”报上地址往后靠去。

司机目光怪异地在我脸上扫来扫去,才发动车子。

赵晏活了过来,陈赵氏却消失了!

隔天,赵织如约而来,招呼过后,我把她请到内堂。

成无忧正坐在桌后写毛笔字,人也坐得笔直,依然面瘫脸。那身长褂已被利落的黑裤白衣取代,看着还真是玉树临风让人移不开眼。

我在心里啧啧两声,明明有一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皮囊,笑一下能死啊,还真是吝啬鬼!

我站在赵织的身边,等着他写完最后一个字。

成无忧抬眼看了一下,就把毛笔放在笔搁上,把刚刚写好的东西递给我,“去,抄写300遍!”

啊!

我看着手里的东西,宣纸上还有未干的墨迹,让我抄……为什么?

赵织掩嘴偷笑,目光一转就落在成无忧的脸上,温柔地叫道:“成老板!”

成无忧点点头,就看向我。我抿抿嘴心里赌着气,不愿意地走出内堂。

回到柜台里,将东西放在桌面上。这叫什么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我抄这东西?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却还得照做,憋屈死个人。

我不知道赵织的报酬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成无忧和她要了什么作为报酬。总之,离开时赵织很是满意。

后来我才知道,就在那天,我和赵织一起离开后,成无忧和陈赵氏谈判。两人签订了一份阴契:陈赵氏魂飞魄散永世不得为人!

在成无忧这儿有两种契约,一是阳契一是阴契,别看这两种契约看着没什么区别,却大不相同。

陈赵氏能答应他并且签下阴契,想必一定是成无忧给了她什么,或者是答应她什么了。

不然,怨气如此重的一个女鬼怎会轻易签下阴契!

原来,陈赵氏死的时候阳寿未尽,还有几十年可活。说起这事儿也该着她倒霉,那天晚上锁魂使者上路前喝了些酒,脑子有些不清楚法力也不太好使。他这一不清楚一不好使,结果就出事了。他显出真身不说还锁错了魂,他很害怕,想着这事儿能瞒就瞒过去。

确实,瞒是瞒过去了,同时也给了陈赵氏生下孩子的机会。陈赵氏活是活不过来了,锁魂使者也很害怕,他这是喝酒误事能怪得了谁,无论出现什么问题都得他自己扛着。

惶恐不安中,事情还是败露了。锁魂使者当时就被他的上司给处置掉,接着就发生火烧陈赵氏等一系列的事情。

她的阳寿没尽,冥界自然不收她,直到她的阳寿尽了,才可以进去。在这之前她只能做孤魂野鬼,游荡在阴阳路上。

而这个赵晏,却只有四十二岁可活,即使她不自杀也会发生其他事情,从而丧命!

成无忧自然知晓这一切。赵晏在抢救室里时,她的魂魄已被锁魂使者带走,而活过来的赵晏则不再是以前那个赵晏,或许叫她陈赵氏更为合适!

成无忧把这两人的魂魄对换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藏里,不会吧?这种遭天谴的事他也干?!

这胆也太大了!

我嘴唇动动,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藏里:“瞧你那样,这有什么,最主要的是那孩子不会失去妈妈,还能圆了陈赵氏的心愿,何乐而不为呢。”

好一个何乐不为!

藏里从柜台上跳下去,优雅地朝门口走去:“那孩子慢慢就会好起来,他会说话会笑会任性还会耍小脾气……这,难道不好吗?”

藏里跳上竹椅,头朝里一蜷就对上我的目光,眼睛一眯,尾巴收到脑袋处开始睡觉!

好是好,可是……真的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吗?

毕竟漫漫长路,还有几十年的光景与时间呢。

我微微叹气,歪头朝内堂看去,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担心一下我的老板成无忧比较好!(全文完)

原标题:忘忧店之鬼大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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