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刘小四:猫在几世遇见我

 

刘小四,本名刘小利,湖北咸宁人。心向自由,写字随性,书香为伴,快意人生。...







猫在几世遇见我
文/刘小四




吃螃蟹的时候,猫从地上跳到我的腿上,又把头从桌子下探上来,对着满桌零乱的蟹壳,一顿乱咬,妄图从蟹壳中觅得一丝半毫牙白的蟹肉。

猫总是在吃饭的时候,把头探到桌子上,细细地审察我有没有背着它吃什么好东西。有时候甚至将大半个身子伏在饭桌上,把毛毛的一张脸凑到菜盘上,仔细地嗅,遇到满意地菜,甚至还想伸出舌头舔上两口。当然,对于这个举动我是拒绝的,我实在不想和一只猫不分彼此。

我是六月天收留这只猫的。初遇它时,瘦弱不堪,一身杂色的毛披在身上,图案模糊在长而枯的毛中,第一眼便想到“马瘦毛长”这个词,原来猫也是如此。

猫大约才满月,不知被谁扔在路边,车来车往,吓得它缩在绿化带中,长一声短一声地叫唤。正是这叫唤,引着我顺着低矮的灌木,细细寻它。
毕竟是才满月的小猫,涉世未深,对人还心存妄念,经不起我三呼两唤,从矮灌木的深处迟迟疑疑走了出来,大约看我面善,便倚了我的腿,亲昵地左蹭右蹭,肚子里竟呼呼作响。

那时,我也才过着离群索居的日子,少于人往来,厮守在房子里靠写字打发时间,间或读点闲书。因而知道村上春树未成名前,住在简陋没有暖气的小木头房子里,靠两只猫的温度捱过寒冷;也知道老舍对他的“玳瑁”感情深厚;再加上偶尔来串门的刘校长总是极力鼓励我养一只猫,在她看来一个人身边没有猫,便是人生的不圆满。

小猫跟着我,奶声奶气咪咪地叫唤,见我蹲下来,便亲昵地蹭着我的腿,左一下右一下,反反复复,尽管才遭遇了被抛弃的悲惨,满脸都是大写的衰,但还是对人心存希望。看它蹭我的腿,左一下右一下,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来讨好我,忍不住拿手去抚摸,手才触到它的背,它便歪在地上,翻了个身,肚皮朝上,一脸迷醉。

对于养猫,我以为我是有经验的,毕竟从小就和这种生物打交道,知道它们并不需要人过份操心,只要给碗饭吃,给个屋檐,它们就心满意足了。再说,小猫才满月,没有生存的能力,很可能活不过炎炎的夏天。这样一想,就将小猫带回了家。

小猫初进家门,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懂事地一声不吭,大便不用人教,也知道去卫生间。给它食物,一通狼吞虎咽,然后再缩回角落。和我旧年养过的小猫,实在是太不一样,懂事得让人心疼。

终归是小猫,心性儿天真。对环境熟悉后,便一寸一寸地开始扩张领地。阳台上种的多肉,本来就度夏艰难,它伸着摧花辣手,往花盆里一顿猛刨,多肉被连根刨起,扔在地上;接着,再刨下一个……木架子上的多肉,悉数惨遭厄运。想着小猫天性如此,我也就默默再将多肉一棵一棵栽回去,栽完,轻轻摇摇花盆,多肉一顿乱晃,也不知能不能活。次日,待我去阳台,多肉又被悉数刨出,满地撒的尽是土……
住的日子渐长,小猫的脾气也渐长,不喜人抱,爱咬人,不论手足,只要裸露在外,总会招来一顿猛咬,疼极,便打它一巴掌。谁知它又学会拿巴掌扇人,不管多远,若是看它一眼,被它发现了,便迅速跑到跟前,对着脸就一巴掌,毛乎乎的小肉爪,幸好没将十个利爪伸出来。

夜里睡觉,迷迷糊糊,露在外面的脚突然被狠狠咬了一口,疼得人尖叫一声坐起,开灯仔细再看,猫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于是卧倒再睡,又被咬得痛醒,只得将浑身上下裹个严实。

迷迷糊糊,头发又被撕扯个不停。不得已,只得连头也兜在被子里,大概可以睡了吧。半梦半醒,突然有个重物砸在身上,爬起跳高再坠落,爬起跳高再坠落……扛不住,只得将猫关在门外。沉沉睡去,隐约听得客厅里各种声响,此起彼伏,从东往西,从南往北,来来回回,声音大的仿佛来了十只大耗子。

过了不久,小猫学会了开抽屉,抽屉里藏的零食,它拣喜欢的随便吃,有包装袋算什么,手撕牙咬,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有时候,它也会叼着想吃的食物跳到我身边,让我给它撕开。

又过了不久,小猫发现衣柜里才是睡觉的好地方,于是又学会了开柜门,开一条窄缝,刚容得下钻进去,里面光线黯淡温暖,实在是适合睡觉。

养猫也有快乐。每次回家打开门,它总是喵喵地叫着迎上来,喵喵完了又会回去睡觉,想一想,回家打开门,有一只猫热情相迎,是不是觉得很快乐!

有时候,我坐在地上写字,小猫就卧在茶几下的一个装水果的小蒌子中。它小的时候睡进去刚刚合适,如今也快半岁了,身体长大许多,塞进去并不舒服,不过它硬将自己蜷成紧紧的一团,安逸地睡着。我写累了,低头看它睡得香甜,忍不住伸手摸摸它,它半睁开眼看我一眼,复又闭上眼,肚子里不紧不慢地响着呼噜呼噜的声音。

我想起曾经我家养过的那些猫,它们在某个时段出现在我生命中,然后又突然被风带走。那时我自己还很年轻,从来没有思考过人的一生,会为什么遇到一个人?或者为什么去一个地方?哪怕是一只猫,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某段时光里?现在使劲想想,自以为有着养猫经验的我,其实从没能有机会看一只猫的生老病死。

据说,猫的寿命也就只有十几年。想一想十几年的光阴对人来说实在不长,但是对一只猫来说,那就是它的一辈子,能和养它的人呆一辈子,猫生应该会觉得十分幸福吧。

这样一想,突然就明白曾经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的那些猫们,一定是命中注定了陪伴的时光深浅,就像人的相聚,哪有什么天长地久,有的不过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其实,呃!我想起“猫有九命”的事来,在一个人这里得不到幸福,便重新投胎到另一个人那里试试运气,遇到的人不一样,命运怎么会一样呢?这样一想,我就吓了一跳,这只小猫究竟用了几世才遇见我呢?

这天中午,我决定为小猫烧一条鱼,希望它能觉得遇到我是它的小确幸。

鱼在锅里卧着,浓浓的汤汁散发出香气。我正在剥蒜拍姜,小猫轻盈地跳上灶台,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轻轻甩着尾巴,悠闲地看我忙碌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小猫从地上跳到我的腿上,又把头从桌子下探上来,将大半个身子伏在桌子上,把毛毛的一张脸探过每个盘子,然后停顿在那尾鱼面前,粉红的小舌头,划过鱼尾,然后停下来,望了我一眼,又扭头拖起鱼尾,间或发出“呜呜”的声音。

(责任编辑:袁志英  制作:谭丽挪  图: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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