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否？那年荣成秋雪盖红果……
荣成的那场雪发生于1970年代晚期，大约在秋末。
1970年代末期，拨乱反正进入关键时期，战略重点的转移，人们开始发力推动四个现代化建设，渐渐地从阶级斗争的狂热中清醒，用于解决温饱问题。
降雪的那一年，农业生产形势喜人，丰收已成定局，生产队的男女老少为寸草归垛，颗粒归仓而起早贪黑挥汗大干，忙碌看，快乐着。有人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如果完成"三秋"生产任务，一个劳动日能抵一元钱。
那个年代，三春不如一秋忙，男女老少齐上阵，打的是“人民战争”。社员们早起踏着露水干，午饭送到地头上，歇息片刻一袋烟，晚上跟着月亮转。中小学生一般要放上二三个周的秋假，参加农业生产。
虽然也有“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合适”的谚语，但处于以粮为纲的年代，即使是过了霜降，还在秋种扫尾。霜降时节，也是生产队最忙碌的时候，收、种、管之外，还要拉开整山治水的阵势，再多的劳动力也是捉襟见肘，此时，所有的农活都到冲刺，果园的苹果收摘正进入高峰阶段。
那时，传统的果园管理正流行，果树也虽然成方成片成行种植，并以果业队的建制进行经营管理，但发展的规模并不太大，产量也不太高。这里历史上最高的纪录不过是一亩21年生的国光产量8.92吨。
也许是“物以稀为贵”，那个年代的果品，同样是统购统销，先交国家的，再交集体的，剩下的也不一定是社员自己的。因此，秋季果实成熟的时候，更多的社员望着果红叶翠的果树，只有流口水的份儿。当年我的最高理想，也不过是到果园当个饲养员。因为能吃到残次的苹果。
记得那天的雪，是从下午开始的，先是秋雨连绵，到了傍晚，风力加强，人们感到身上衣物单薄，有些瑟瑟发抖了。放学了，我们步行六七公里、穿过山路回家，路过果园的时候，发现枝头依旧硕果累累，但从没有产生过雪压秋果红的联想。
那年的秋雪，来得太出乎意料、太突然。似乎，我还没有从秋来的潇潇雨声中将过多的劳累甩出视野，雪，便提前登场了。
那天夜里，风也猛，气温下降很快，下起了雪，直到翌日上午十点才停。秋天下雪，在俺十三四岁的记忆中闻所未闻、前所未有，满眼都是稀奇。
顶风冒雪走在去学校的山路上，前后左右，飞雪茫茫，天地混沌。洁白晶莹的雪花，好似天女散花，从天上到地上，无边无际地铺陈开来，没完没了，完全不理会你是在诅咒，还是感恩，就这么肆无忌惮地，一直飘落到午后。寒冷、让我几次产生回家辍学的念头，虽然知道唯有读书才能鲤鱼跳“农门”改变人生，但心理的强大可能抵不过肉体感知残酷的现实，“读书苦，读书忙，读书有个啥用场”，一路上，脑袋里萦绕着这样的句子。
那天放学很早，我们走在山路上。少年的新奇与顽劣，少不了你追我赶，打打雪仗，茫茫雪野中多了几分喧嚣与狂野。
走在回家的路上，左顾右盼，阳光下，远山近水，都覆盖着皑皑白雪，处处银装素裹。站在山顶上，望着远处绵延的雪岭，白雪覆盖的村庄、河流、田野，以及绿树、庄稼，附近的临时搭起的修建大寨田指挥部的窝棚上红旗还在飘飞舞动，发出啦啦的声响。眼前有景，片刻间，就想起了伟人的那阙脍炙人口的《沁园春·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眼前有景，同学们禁不住大声朗诵起来！
走过果园，眼前的景象让人更感震撼：果园里，同样覆盖着白的雪，虽然风吹日晒，融化了一些，但是枝头依旧厚雪如满裹，绿树琼枝。由于重压，树枝更弯了。雪的加盟，让枝头的苹果显得更加红艳反差更加鲜明，色彩更加丰富，还真有一种“装点此关山，风景更好看”的魅力。
还有那枝头上还未来得及飞舞的黄绿色的叶子，在绒雪覆压下，低垂着，小心翼翼的秉持着生命里最后的声息。那时的我，本身缺乏天使的灵性，聆听不到它的心音和节拍。只觉得白雪的冰冷，秋还没有结束，冬天就来了。
也许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反正那时，我真的没有更多的悯农情怀，只陶醉于雪后初晴的景色，只觉得秋色有了这白雪点缀，又多了一层意境。原先淡黄、深黄浓重的原野，在白雾里变得洁净美丽，有了冬的韵致。丝毫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秋雪，在侵蚀着人们的劳动成果，皑皑的白雪下，还覆盖着没有来得及收获的庄稼、蔬菜，农家院前还没有矗立起人们过冬用的草垛，人们还没来得起做好过冬的准备，冬天就不约而至。这其实就是一场灾害！
那场秋雪，打破了人们正常的生活，于是人们加快了收秋的步伐，加紧了过冬的准备。因为苹果被雪压过，这年冬天，县酒厂开始酿造果酒，农民们多分了几斤冻苹果，还有那年即将到手的劳动日分值折损了许多。
1979年的第一场雪降落于深秋，定格于10月29日，会农历菊月，进入霜降的第六天，恰逢九九重阳节。
秋雪虽然有风景，于我心中却希望不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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