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满香港所有白墙,每天被抓进警察局,整整51年,这个疯子却成了第一个登上威尼斯双年展的艺术家,黄家驹给他写歌,时代周刊跑来采访

 

香港街头瘸脚的“疯子”,曾经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现在却成了很多人关于这座城的记忆...









多年前的香港,有这么一个瘸脚的“疯子”。

身上背着两个大布袋,里面有墨汁毛笔,外加一个橙,偶尔有可乐。他拄着双拐一步一顿,白墙、电线杆、灯箱、垃圾桶、天桥底……

只要看到空白的地方,就会掏出布袋里的墨汁毛笔,往上边乱写一通。

路人匆匆走过,不是没人看得懂他写的是什么,只是没人愿意看他在写什么。

不过他不在意,你走你的路,我写我的字。今天写上的字被白漆刷掉了,明天继续写。保安劝不退他,警察奈何不了他。整整51年,墨水用掉了1170升。

直到自己的墨宝遍布了几乎整个香港,直到走在路上的香港人都停下来细看他写下的每一个字,直到自己留下的痕迹,被这座城市永远记住。



这个爱光膀子的瘸腿糟老头,就是曾经的“九龙皇帝”——曾灶财。

九龙有皇帝吗?没有的,可这个爱乱涂乱画的邋遢“癫老头”,愣是让这座城市接受了他。

1956年,曾灶财35岁,在翻阅族谱的时候,发现香港原来是属于他的家族所有,只不过是英国人强占了。


“要拿回自己该有的东西。”身边的人笑了,笑他实在有些蠢,蠢到居然在这个新时代称帝。

曾灶财拿起了一支毛笔和一罐墨水,准备就用这支笔,重新“统治”自己的城池。看到有可以下笔的地方,二话不说就上。

电箱被涂满了,电线杆被涂满了,大柱子被涂满了,垃圾桶也是。

人们觉得他是疯子,有良好市民开始以“毁坏公物”的理由举报他,香港的警察局,曾灶财几乎都进去做过客。

夺不下这老头手里的笔,管事儿的只能站在一旁看他写完,等他一瘸一拐离开之后,再拿些涂料把字迹全都抹掉。
有时候自己花几个小时写下的字,
还没过完今天就全被涂掉了,
不过他觉得没关系,
总是会瘸着腿第二天继续跑来写。


曾灶财的执着,这时候还没有改变任何东西,受不了这个怪人,孩子和老婆搬出家门,和他撇清了关系。

拐杖成了唯一依靠,那支笔的分量好像不止没轻下来,反倒更重了。旺角,尖沙咀,湾仔,中环,九龙湾,观塘……走到哪里,写到哪里。

可曾灶财这三个字在香港人看来,依旧是:疯子。

旺角
尖沙咀
湾仔
中环
九龙湾
观塘
1981年,王晶的老爹王天林以曾灶财的故事为原型,拍了《流氓皇帝》,主演是那个时候风流倜傥,迷倒万千少女的郑少秋。

又过了12年,“疯子”这个词,似乎已经不能概括曾灶财这些年做的事。

软硬天师出了专辑,用他的字体做封面和歌词本的设计。
Beyond给这位癫老头写了首歌,叫《命运是你家》,黄家驹在演唱会上指明了这歌是写给那个光膀子的“九龙皇帝”的——
天生你是个不屈不挠的男子
不需修饰的面孔都不错
风霜扑面过都不可吹熄烈火
几多辛酸依旧他都经过
不管身边始终不停有冷笑侵袭
你有你去干不会怕 
即使瑟缩街边依然你说你的话
那会有妥协命运是你家 
从没埋怨苦与他同行
迎着狂雨伤痛的灵魂/不经不觉里独行
天生你是错长于水深火热中
可惜他根本未知只苦干
温馨笑面里太多辛苦的痕迹
今天即使他受伤都不觉


1997年香港回归,香港本土服装设计师邓达智想到把他的题字印在了衣服上。

九龙皇帝的书法,第一次变成了一个可以代表香港文化的元素,有人站出来,说曾灶财是“第一个以街头作为画布的艺术家”。
这一年4月,有个叫刘建威的书法家把曾灶财的涂鸦搬上了香港艺术中心,办了个叫《九龙皇帝的文字乐园》的展览。

电箱被搬到了展厅里,

展厅香港城市模型上亮起的黄灯,
是曾灶财几十年来,
写过的白墙。
在香港街头拎着毛笔墨水晃晃荡荡几十年,财叔好像终于熬出了头,从一个“疯老头”变成了书法家。

写在墙上的字,人们终于愿意停下来看了,看到他在街边涂鸦,有人主动叫他“阿伯”,帮他磨墨。

2000年,他上了大荧幕,在《九龙皇后》的电影里,和叶德娴演起了对手戏。



2003年,财叔的作品进了威尼斯双年展,他也成了唯一一位参加过世界三大艺术展的香港艺术家。故事登上了意大利杂志《colors》的封面,美国《时代周刊》的记者跑来采访他。

2004年,有人花55000块买下了财叔的墨宝。

那几年的财叔很风光,不过他没忘自己是个“皇帝”,依旧每天从家里坐车出门,四处发布自己的圣旨。
下车了拄着拐杖一步步往前走,
腿还是瘸的,衣服还是很脏,
头发更白更稀疏了。
撇,竖,横,折,
他写下的每一笔依旧很认真,
“国皇”二字永远是最显眼的,
原本的族谱,多出了家人的名字。
问到最喜欢在哪题字的时候,
财叔笑着说天桥最好写,
还说最爱的地方是花墟道。
好事的记者跑去财叔家里,
却被纸板下面乱窜的蟑螂
吓得差点砸了摄像机。


疯老头在很多人看来,还是疯老头,爱咧嘴笑露出掉了的门牙,爱打赤膊爱喝可乐爱吃橙和油鸡饭。

写满他字的衣服不属于他,写满他字的车不属于他,写满他字的城市,一样不属于他。

记者“知音”们都走光的时候,九龙皇帝的身边只剩下两个“书童”,锺燕齐和吴文正。

锺燕齐是第一个在街边给财叔磨墨的人,吴文正是第一个跟着财叔身后拍了很多年的人。在他们看来,风光和不风光的“九龙皇帝”,都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独居老头罢了。



离世前财叔写的最后一张纸上,一笔一划都是颤抖的痕迹,写的全是家人的名字,毛笔换成了马克笔,“国皇”两个字不再那么大,落款处的“九龙皇帝”四个字,不见了。

看着上面写满的字,财叔说:皇帝我不当了,我让位吧。

曾灶财在养老院写最后一幅字
2007年7月15日,报纸上媒体上,铺天盖地是“九龙皇帝驾崩”的报道。

消息传到“书童”吴文正的耳朵里,他不信,来来回回在财叔以前经常写字的地方,找了他三天。

报纸上曾灶财因心脏病去世的消息
那一年年底,阿Sam哥许冠杰在演唱会上穿着十年前那件让财叔出名的衣服,弹着吉他唱起了《天才白痴梦》。

“人皆寻梦/梦里不分西东/片刻春风得意/未知景物朦胧/人生如梦/梦里辗转吉凶/寻乐不堪苦困/未识苦与乐同/天造之材皆有其用/振翅高飞无须在梦中”

唱的是每个人,也是曾灶财。
不知道哪一天开始,写在白墙上的字,从族谱变成了家人的姓名;不知道哪一天开始,第一次有人站在他身后认真地看他写下的字。

51年,要说他疯,他也不过是在认真守着一些事罢了。穷极一生,他的笔迹,终于成了这座城市的印记。

当所有人都悲哀九龙皇帝的时代一去不返,他的王国才终于降临。
图片来自google
当你的痕迹遍布一整个城市,
这座城市也会记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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