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生活的第一座高峰丨苏童在北师大文学院2017级新生开学典礼上的讲话

理想生活的第一座高峰——苏童先生在北师大文学院2017级新生开学典礼上的讲话...

理想生活的第一座高峰

苏童在北师大文学院2017年新生开学典礼上的讲话

老师们好，同学们好，大家好！

关于我们北师大文学院的种种厉害，刚才过常宝院长已经很坦诚地、毫不过分地作了种种铺陈，都是以事实说话。我刚才在悄悄地替他总结，按照现在孩子们比较喜欢的说法来说：因为我们文学院，北师大长成了现在的模样。



在今天这个场合，说实在的，千言万语有可能都是陈词滥调，如果说不好都是陈词滥调。我突然想起有一次我在一个理工科大学做一个文学讲座，下面基本上都是理工男，偶尔有几个女生，那时完全就是很紧张的，不像现在，看到女孩子这么多，心情也不太一样。当时我们在聊文学，到互动环节，很多同学结合自己的读书生涯跟我提出种种文学内部的问题，人物性格、某部小说怎么回事之类的。突然有一个男生很不耐烦地站起来，他说：“说这说那，说这么多干什么？老师你能不能很简单地告诉我，文学是什么？”我一下就傻了，我当时真的一时想不起来文学是什么，我在谈文学的内部，谈文学的深处，但是文学本身是什么，那一瞬间我想不起来，我在心里就暗暗地在想：你这个理工男怎么这么刁钻啊，也太黑了吧！幸亏在几秒钟的茫然之后我想起我当年在北师大的课堂上，学习当时还没有进化的文学理论，其中有一句话，是高尔基说的，那句话我觉得不错，突然就记起来了，高尔基说：文学是人学。所以当时我非常圆满地用我当年在师大文学概论课堂上所得到的一点点的知识，帮我自己救场了，这是突然想起来的一件往事。



今天是同学们开学的日子，我觉得我要是突然问大家这样一句话：大学是什么？ 同学们一样也会愣住。大学是什么呀？我要是这么提问同学们不是太厚道，所以我必须自问自答（笑）。如果别人问我大学是什么，我想我现在进入中老年状态，因为每天要服用维生素之类的东西，我首先会想到大学是一瓶综合维生素，但这个回答我自己又觉得不妥，那同学们就会问：“老师你是不是就说我们的大学生活就是每天吃药呗？”明显不美好，明显也不太对，后来我又想，比较严谨的、比较严肃的、也是比较贴切的说法，我想大学生活大概是人理想生活的第一道山峰。所有的理想生活是要有教育的，因为在场的同学们肯定很多人的父母，像我的父母一样，就从来没念过大学，他们的人生也过了一辈子，你问他们幸福不幸福？可能他们也是幸福的。但是以现在我们的社会、我们的语境，所谓的理想生活，第一环节其实是教育，所以我认为大学就是这个理想人生的第一道山峰。



为什么说是山峰？因为很多人会认为大学校园是用来漫步的，但是当你学完四年，或者有的同学是研究生，再学完几年，你会发现校园生活从来不是用来漫步的，它是用来攀登的，这是我能想到的大学的意义。我是师大的本科1980级，1984年毕业，刚才常宝院长说话的时候放的幻灯片里头的一张张照片，同学们隔得比较远，不一定能看清楚，同学们未来跟学问越来越近、学得越来越深刻，你会知道，那是一些什么样的名字啊！那都是国宝级人物！不用报，一报就挂一漏万的名字，太多了，太多了！所以常宝院长刚才会这么牛气地说我们文学院，我们文学院这个历史实在太辉煌了！



北师大的学生、北师大的教授会问我，你在外界可知道别人对北师大有什么印象？大家会首先想到的一个词是“厚道”，这不仅仅是做人的方式而且是做学问、为学的方式，“厚道”这个词大家也千万别把它当作是对人品的描述，“厚”和“道”可以拆开来，“厚”和“道”里面可以加动词，或者加其他词。我的理解是，咱们师大这么多年为什么能在文学院这样一个学科如此优秀，这面旗帜这么长时间地不倒，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其实是在“厚道”上做了文章，是以“厚”求“道”，求“厚”得“道”。所以“厚道”这个词组，在我们师大这里从来都有不同的意义，它是有生命的。



作为一个师大的学生，我以前也在这样的场合和同学们聊过我自己的学生生活，我的真实体会是在师大做学生，不厚道是不好意思做人的。我自己以前在师大的学生生活现在想起来也不是理想的，老师对我都是了无印象，就说明这个同学学习不好。这是我个人大学生活中比较愧对师大这面旗帜的，我本身不是一个好学生，但是好在我们师大有这么宽松的环境，尽管老师们说你们以后是要去当老师的，但是出现了一个对当教师不怎么感兴趣的，对文学创作这些天马行空的事物非常感兴趣的学生，老师也从来没有一句批评，大学的四年生活，我就成为了在北师大这样严谨的氛围和环境当中的一个狂热的文学青年，而且这个文学青年未来很顺当地走上了文学之路，这是我一直感谢师大，感谢我的母校的精神，感谢她的宽容和自由。



古人对于所谓的理想人生和理想生活，往往说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现在这个时代治国平天下倒也不必（笑）——不必给同学们设置这么高的人生目标，但是修身齐家恐怕仍然是这个时代所有人的人生任务，我现在想起来，大学校园大概是一个最美好的修身场所，所谓的“修”，同学们的理解可不是打坐，也不是打游戏，不是坐在校园里头发呆，发呆永远就是发呆，别给发呆找那么多美好的借口，时间真的不要浪费。那么“修”的意思，不外乎就是享受学习，这话听起来是多么俗气（笑），但是真的是享受学习，享受思想，享受竞争，享受大学生活所能给你的一切内容。但是千万不要浪费时间，这是我内心真实的建议。像我现在这个年龄我会发现自己学不动，不是因为我不想学习和没有动力而是因为脑子不行了。但是现在大家这么好的脑子，用来学习才是适得其所的。在这个时期，为什么建议大家年少时要多学习，因为年少时学的东西你未来都记得住，而我现在昨天学的东西今天就忘了，这个也是老生常谈。



我最后想说的是，同学们拥有一张张青春的面孔，其实每个人在校园里都要谱写一首青春之歌，这首青春之歌在今天来说，它可以是嘻哈的，可以是爵士的，可以是摇滚的，也可以是捏着嗓子的民族美声唱法，都是可以的，但是一定要自己谱自己的歌，尽自己所能把它谱得美好动听一点。

最后祝愿大家有一个美好的大学生活，希望大家永不挂科！我就说这么多，谢谢！

（标题与正文由编者根据录音整理，未经作者本人审阅）

编辑丨杨丽君

摄影丨赵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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