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说】家乡有爱人常回

 

出门在外的人都有家乡,关于家乡的记忆,是一个人自我认同的最主要的根源。人们书写家乡,建设家乡,其实都是自我的心灵建设的一部分。家乡对于一直未离开她的人而言是真实的,而对于漂泊在外的人而言,真实的家乡,只在记忆里。...



【贾说】

家乡有爱人常回

出门在外的人都有家乡,关于家乡的记忆,是一个人自我认同的最主要的根源。人们书写家乡,建设家乡,其实都是自我的心灵建设的一部分。

家乡对于一直未离开她的人而言是真实的,而对于漂泊在外的人而言,真实的家乡,只在记忆里。



Heilongjiang

记忆

少小离家老大回,回家乡对于一个人来说,最想见的是人。有父母在,自然见见父母,还有小时候的伙伴儿,同学,左邻右舍的都是想见的人。熟人见面叙旧拉家常,回想起很多不曾记起的人和事,谁小时候做过啥事,谁现在在哪里呢,谁发展得比较好,谁前几天才回来……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感觉特别亲切。就好像两三岁的小孩儿总让妈妈讲同样的故事一样,百说不厌,百听不厌。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乐在其中。无论当年多艰苦窘迫的事,再提起来,都不觉得苦,最多只是感慨而已。

但是人也不都那么熟了。当年在家读书,年老一辈的人,尽管认得,但并不那么熟悉,熟悉的无非是前后院邻居,亲戚老师等。还有就是村里的名人。名人是谁都不能忘记的,无论是哪个方面出名。我们村里我能记住的名人有七八个,比如我小时候对我很好的做过生产队长的胡大爷一家,那时候在农村鸡蛋还是难得的营养品,胡大爷一家总是给我煮熟的鸡蛋吃,可惜我那时候很高冷不爱吃鸡蛋,他们求我吃鸡蛋,我还不给面子,今天想起来,我小时候应该挺招人稀罕的吧。我还记得一个人是精神病人,他有一次犯病拿刀追砍他爸爸,原因是他爸爸自己娶了媳妇,却没给他娶,他爸爸在村子里又跑又躲又气又无奈。那时候经济条件普遍不好,缺医少药,很多人有病都得不到救治,想想命运也是挺悲惨的。

同龄人尤其是同学或者上下届的校友,认得的比较多。但也不都那么熟了,见面吃饭喝酒聊天唱歌都没问题,但时过境迁,性格境遇也都大不相同了,所以感觉熟悉的,都是因为有一段共同的记忆,对于现今而言,也彼此不那么了解。仔细想想认识的人有很多,了解的没有几个。最后发现回到家乡,晚上不睡觉拉家常的,就是那五七八个人。

最熟悉的并不是人,最熟悉的是云,云比人熟。家乡房屋田野,都变了,唯有那几朵云没变。我还能认出来三十年前飘过我家门前的那片云。

我小时候没事就喜欢看云,黑龙江的云是很美的,尤其是春天和夏天。我经常和弟弟两个人看天上的云像什么,看云看多了,就能理解什么叫风云变幻,什么叫白云苍狗。云在天上组合变幻,有时候像龙,有时候像狮,有时候像水,有时候像山。有时候抽象,有时候具象,看到什么全凭审美和想象。我在小学六年和初中一二年每天骑车从村里的家到乡里的学校上学,有时候中午太阳热,这时候飘过来一朵云,正好在头顶遮阳,就感觉很快乐。云的运动其实挺快的,往天上看仿佛云没动,但看地上的影,云移动的速度其实挺快。因为担心云跑了,就骑自行车追云,通常的情况都是,使了很大劲,最后还没追上。追不上也不要紧,因为过一会儿还有下一朵飘过来,还可以再追一段儿。追不到也不要紧,追逐中,五六公里的路就走完了,一路愉快,到家吃饭。挺快乐的。

快乐不能坐等来,快乐属于会找乐子的人。


Heilongjiang

记忆

中国人的乡土情结很浓,血缘和地缘关系,把中国人凝聚在一起。我小时候村里有三百多户两千多人,人多在一起特别热闹,到哪里都是一群人。且不说村里的人。我自己的亲表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就有三十多人,这些人如果一起上学差不多够一个班级了。现在在哪里都见不到这么多兄弟姐妹的场景了。人口控制,搬家迁移,现在能见到的兄弟姐妹也少了。那时候不只我一家这样,有一半的家庭都差不多,人多特别热闹。但亲戚还在于走动,小时候走亲戚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能见到自己喜欢一起玩儿的兄弟姐妹了,提前几天都盼望着。而且走亲戚,自己毕竟是客人,也能跟着改善一下伙食。改善伙食最主要的机会就是参加婚礼,通常要是亲戚关系较近,都会提前一至两天就到了。坐大马车,车上铺上草和褥子,走亲戚的人挤在一起,最高兴的就是我们小孩儿了。如果是冬天,坐马车很冷,有时候中途还得下车跟着跑一段路,热乎了身体再上车坐一段。总之很有趣。结婚办酒席,总会有一些油炸食品,要提前一天做出来,这也是小孩儿们的福利,可以先尝一点吃,吃够是不可能的,但有一点解馋就挺高兴了。

尽管大人小孩儿都爱走亲戚,但是亲戚们在一起,也并不都是和睦相处的,总有人不满意,挑理见怪的事也不少。原因五花八门,但总离不开感觉自己被忽视了,要别人特别表达一下敬意等等。东北的农村可能都差不多,而且通常来说爱挑理的就是那几个人,时间长了大家都知道,那谁的三姑爱挑理,那谁的舅妈爱挑理,对爱挑理的人,要给予特别关照,不然他们就会生气,也可能说出什么话来,或者哭诉一场也说不定。但事情就是矛盾的,亲戚多,同样远近的亲戚也多,对爱挑理的好了,相比之下对其他的就显得怠慢了,所以主人就很难处理。于是就需要一个口才好,又都能被各方接受的人调和关系。挑理这种习惯,老一辈人中特别多,也亲见很多。现在的这一辈已经很少了,但是偶尔也能遇到爱挑理的人。其实爱挑理的人,也不坏,他们还有很多是热心肠,只要他知道你尊重他,对他好,也就云开雾散了。如果碰到那种特别爱挑理总也不原谅人的人,那也没办法,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吧。



Heilongjiang

记忆

小时候,如果天上有飞机飞过的声音,就会寻声寻找,就是村里过一台拉哈糖厂来收甜菜的翻斗卡车,也有一群小孩追看一路。很少见,很羡慕。尤其有些人喜欢开车,更是羡慕得走不动步。我一个同学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开车走遍祖国大江南北,因为这个梦想,他做过几年厨师就放弃了,开大卡车全国送货。他算实现了自己小时候的梦想。

网络传言,马云说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很鼓舞人心。我再说一个实现梦想的事吧。飞机毕竟离生活太远了,而且耳闻目睹的飞机都是战斗的,坐人的飞机也是主席总理大官才有资格的。我们小时候接触外界,了解信息更多的是通过收音机。我小时候喜欢听收音机,听评书,听歌,听国家大事。记得有一年听收音机说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主持人播报参加会议的领导,有谁谁谁云云,末了主持人说“硬要参加”的还有谁谁谁,我听着心里想,很有意思啊,原来开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还可以“硬要参加”,我就想,将来有机会我也得“硬要参加”一次。后来直到有一年家里买了电视,我才知道“硬要”原来是“应邀”,一场乌龙,只是后来我真的还参加了人大会,不过我是代表武汉的一个区做人大代表,没有代表全国人民。不过我还在努力中,“硬要参加”的想法一刻都没有停。

《每周一歌》是周日的一个点播节目,听众写信或者打电话点播自己喜欢的歌曲给家人朋友或者自己,我妈妈爱听,我也跟着听,那时候的歌星是蒋大为,王洁实,谢莉斯等人。这个节目我上小学就听,后来上大学的时候,还听过一次,那次是一个大庆的小女孩打电话给她七十岁的爷爷点播一首歌,祝福爷爷身体健康,她点播的歌曲是刘德华的《神魂颠倒》。后来就没听过这个节目了。

这次从哈尔滨回武汉我坐的飞机。我一般能坐高铁不坐飞机,一方面还是感觉飞机不是我们普通人坐的,要么是大官,要么是名人,要么是很有钱的人,其实飞机票对我们来说也不算贵了,这其实是童年的心理影响。其次我坐飞机还是有点紧张,尤其遇到气流颠簸,但现在总体来说也克服了。回来的飞机上,有不少五六岁的小孩,可能是快开学了,从老家回来上学的缘故吧,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坐我后座的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从上飞机开始就不停用脚踢我的座椅后背,我回头提醒了两次,小孩的妈妈,用语言制止了两声,但小孩并没有停止,小孩的妈妈也就听之任之了。还有一个小孩在我前排,也是妈妈带着,和她妈妈说什么没听清,只听到她妈妈高音说了一句“说好普通话有什么用,说好英语就行了。”小孩也是五六岁的样子,欲言又止,不再说话了。飞机上遇到的两件小事,我想起来中国乘客在泰国机场打架,飞往美国飞机上打架,等等事情,我也不敢继续要求小女孩不踢我的凳子了,就当按摩了吧,我给自己这样的解释。竟然也坚持到下飞机了。

我总是听朋友圈里的人吐槽抱怨飞机晚点,我比较同情他们。但有时候其实晚点也是好事,今天中午从哈尔滨去机场的路上一路堵车,眼看着去机场要迟到,我还真在心里祈祷过,飞机晚点吧,飞机晚点吧,晚点就好了。可见正点也好,晚点也罢,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好坏的标准,在于你是坐在机场里,还是堵在来机场的路上。达观随寓还真是难做到。

风动还是帆动,关键还是心动。十几天的黑龙江之行,哈尔滨、齐齐哈尔、讷河、团结,流连忘返。

白云苍狗,家乡有爱,挥手自兹,明日再回。

(作者:贾洪武)





贾洪武,教授,心理医生。出版著作:简明西方哲学史《思想的王国》。


    关注 贾洪武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