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枫：乡土文学 中篇喜剧小说连载 《称 呼》第 四章

当一栋素雅别致的兰色瓦房牢固地坐落到院子里，就像鹤立鸡群一样高傲地矗立在村子上的时候，冬向珍别提有多激动了，像个外乡的陌生人似的，房前房后，里里外外转着圈儿，不知这房该是咋个住法？...

难道冬向珍的遭遇就该如此不幸？也不尽然。
那次“晕车事件”吴大英并没有死去，又醒过来了。如今，常富也跟他堂舅搞建筑挣钱去了，因为人家又在太原订了个大工程，需要好多人。
常有有了媳妇,冬向珍就把他留在家里了。再说,分了那么多责任田,家里没人手可不行。常有在家也像个生龙似的，干活儿一个顶俩。
平日，他们家总是吃两样饭，吴大英吃的是白面馒头，冬向珍他们吃的是玉米面窝窝头，有时还要配点菜叶什么的。干活呢，也给儿媳妇拣轻的做，几乎没有让她下过地，吴大英也不讲价钱不客气，婆媳相处，十分和睦。
虽说吴大英的病又犯过几次，但都是一会儿就过来了，习以为常，也不觉得可怕啦。
时来运转，冬向珍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典礼不到一个年头，吴大英果然给她生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孙子，冬向珍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仿佛又年轻了十多岁，走路干活曲不离口，眉尖也高高的挑起来！她觉得儿媳妇就是家里最有能耐的人啦，不，是个宝贝！是希望之神！她心里暗暗的向神祈祷：下次再给我生个孙女啊！
对呀，现在计划生育正紧哩，不知让不让生二胎？哼，管他呢，听说乡里一位计生干部的弟媳妇已经生了三个闺女啦，听说现在又怀孕了，人家不怕，咱怕啥？她虔诚地敬奉着“神”——门儿上挂起来棉帘子、香油、挂面、红糖、鸡蛋在床上满满的堆着。她昼夜守在孙子身边，儿媳妇咧咧嘴，皱皱眉，她总要不喋声地问寒问暖，是饥是渴？她感觉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尽管如此，冬向珍毕竟还有一桩心事未了，不用说都知道，当然是常富的婚事啦。过了年，常富也就二十五啦，近来提亲的倒也不少，但不知怎的，冬向珍要求的条件多了。首先，使钱不寻，有病不行，年龄太大也不行，人样儿不图多好看，但也要能比上一般。呵，冬向珍扳起架子来啦！说来这些条件并不苛刻，我冬向珍还是以前的冬向珍吗？不要隔着门缝把人看扁啦！
你想，常富在太原搞建筑，听说又让他学木工啦，不要说咱的孩子将来是手艺人，就眼下每月的工资你也是可想而知的。常有呢，天生就不知道啥叫劳累，在家舍不得闲一会儿，割草喂猪，扫叶子积肥，见缝插针，再加上冬向珍的精心料理，全村的庄稼长势数他家最好。
夏季，你猜打了多少？六千斤小麦，除交了公粮，还有四千多斤，冬向珍当机立断，卖给了河北一个粮食贩子两千斤，一千多块钱就放在枕头里边的袜子里，谁想偷除非割下她的头。
秋季收成也不错，四百来斤棉花，三百多斤花生，玉米、谷子等杂粮还有两千斤，屋里地方本来就小，如今，地下、炕上、墙角、窗台、墙上都挂满了。欣喜之余，使冬向珍伤脑筋的是，现在名目繁多的提留太多啦，辛苦一年，三下五除二，还能剩多少？不过，反正咱有人在外面挣钱，别人不怕，咱怕啥？
冬向珍把一盆涮锅水倒进猪圈的料盆里，又撒上两把玉米面，看着二百多斤膘棱膘棱的大肥猪说：“该死的货，还不吃？在以前这可舍不得喂你，只要你一直吃，长一千斤也不卖。要是不吃，马上放血。”圈里的家伙像听懂了似的，吞拉吞拉吃起来。
刮来一阵凉丝丝的秋风，一个大红枣儿不偏不斜正好掉进冬向珍喂猪的盆子里，她用水裙一擦，放进嘴里，又脆又甜，她品嚼着，看着院子里三颗粗大茂盛的甜枣树，红丢丢的枣儿成串成串，那么粗的树枝被压得难受的低着头。冬向珍却仰着头想起来――对呀，听说集市上枣儿还挺贵，好，明天统统摘下来，少说也卖二百块，哼，从今谁也不服他，院子里三颗摇钱树，猪圈里一个聚宝盆！
怀羔的大绵羊“牟牟”叫了两声，打断了冬向珍通往天堂的思路，她嘟囔道：“你这骚货，叫啥哩？给你算着天数哩，还差七天。”她又捧两把绿豆放到喂羊的筐子里，哄小孩似的说：“吃吧，吃了这下奶，盼着能多下两个羔啊！”她又后悔不该把羊毛剪的那样早，担心下了羊羔天冷会受凉……，对了，明天去集上把羊毛也卖了，先算好帐，十三斤半，每斤五块三毛二……
“扑棱棱”一只肥大的花母鸡从墙外飞过来，搅乱了冬向珍复杂的数字运算，她骂起来：“你这野货，又把蛋丢到外边了，明天上集再给你找个主。”她又觉得这么肥的鸡不能卖，等常富回来，再杀两只公鸡，吃顿团圆饭！你们谁知道，清蒸全鸡，黄焖鸡，是冬向珍的拿手把戏哩。现在不开斋，还等哪辈子？她“咕咕咕”叫了几声，往院子里撒了两把谷子，一群鸡子飞跑过来，互不干涉地抢吃着。冬向珍又想――这么多羊毛，还有几十斤鸡蛋，我就是三头六臂九条尾巴也弄不走啊，对啦，让常有一块去，拉个车子，回来时买一车木料，常富在外面也学会木工了，等回来做个立柜、卧柜，做几把新椅子，哼，咱不用求人啦。
对呀，应该先盖房子，近来给常富提亲的这么多，如果成了，没有房子能行吗？对，一言为定，五间！
说了算，定了干，冬向珍可是村子里有名的利亮人。等小麦耩完，就开始准备工料了。冬至过后不久，工地停了工，常富也回来了，他真的学会木匠手艺啦，没几天便做成了五个大门窗。
春节过后，天气转暖，冬向珍的房子要动工了。她承包给了一班包工队，虽说工钱多了点，但省心省力省工夫，可以坐享甩手掌柜；这真的让村子里的那些男人们望其项背，羡慕不已，说到底还不是冬向珍腰包粗了，腰杆硬了，人们在茶余饭后就像谈论新闻一样这样议论着。
当一栋素雅别致的兰色瓦房牢固地坐落到院子里，就像鹤立鸡群一样高傲地矗立在村子上的时候，冬向珍别提有多激动了，像个外乡的陌生人似的，房前房后，里里外外转着圈儿，不知这房该是咋个住法？

(未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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