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枫：乡土文学 中篇喜剧小说连载 《称 呼》 第 三 章

人们立时被惊呆了，急忙掀开轿帘儿，吴大英直挺挺地躺着，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嘴里也吐着白沫，看到这种情景，人群哗然骚动了。...

这让冬向珍紧紧地绷上了心弦，生怕到口的葡萄吃不成。
她提出要让常有和大英马上结婚，而张仙娣根本不松口，人家说不把钱拿齐了 想都别想，冬向珍好话说了千千万，无济于事。人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冬向珍满脑子想的都是钱、钱、钱就是一切！她终日看着屁事不管，无忧无虑的老头子和常富发愁。突然！就像一位勘探家从荒漠下面发现一个金矿似的，冬向珍的脸上又绽开一片惊喜的笑波，她自己责怪自己：冬向珍呀，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让常富也跟他舅出去，两个人挣钱一个月不就是好几百吗！这真是一个非同小可的发现，她嘴里又哼起了小曲，一面为常富准备行李――似乎看到百元百元的票子一叠一叠的往自己怀里飞着，又看见鲜花一样的媳妇走进洞房，甜生生的喊着婆婆，又看到自己抱着又白又胖的孙子，天真可爱的喊着奶奶，一幅幅动人的图景让冬向珍心花怒放。
可是冬向珍却也不知啥时交上了厄运，如意算盘总不能随心逐愿的拨拉。正在这个时候，他娘家那位堂弟回来啦，对她说：“现在暂时还不能去，因为基建项目正在大量压缩，光请客送礼已经花费了好几万啦，工地还没有定下来，而原来的工程很快就完工了，人正往回撤呢。这样吧，等定了新工地，我再把常富也带走。”
常富呢，也盼着到大城市里去逛逛，坐坐那飞快的汽车，还有那好几里地长的火车，站到那钻天高的大楼上，保证能看到天边，说不定还能看到外国哩！自然，常富的“宏大”理想也落空啦。
没过多久，常有真的从太原回来了。冬向珍七拼八凑，赶紧把钱分文不少如数付清，常有和吴大英才到公社顺顺利利地结了婚。
那天，吴大英家里，叔叔大爷，男女老少，沾亲的、带故的来了二十多人；冬向珍也不是小手小脚的刻薄人，大队领导，小队干部，左邻右舍，头面人物，也来了十几个，几十个人活像一个庞大的饮食检查团，威风凌凌的走进镇上一个最堂皇的餐厅，说说笑笑，欢欢乐乐，饱食一顿，痛饮一场，方才结束了这次盛大订亲喜宴！冬向珍的花费是可想而知，但她悬着的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像一块石头落地，心里踏实多了。
可不，你看 冬向珍又成了村子里最忙碌的人啦！又该准备典礼了，她要先给孩子做几床新被褥，你看，张嫂子、王大娘、笑哈哈的来帮忙，隔壁的玉山也来帮着收拾屋子，黑糊糊的墙壁用白纸一裱，亮堂堂的，房顶也用花纹纸裱了起来，粲然然的，呵，就等洞房花烛了！常有睡在屋里也光失眠，总嫌太阳转的慢。
冬向珍又请算卦先生择了个黄道吉日——腊月二十三。这位先生还真是神机妙算，这天，溯风凛凛，瑞雪霏霏，山如垒玉，林似堆银，脚下也像铺着一层软绵绵的地毯似的，据说这正是男婚女嫁的难逢吉日。
冬向珍的院子里别提有多热闹了。亲戚、邻里、济济一堂，挑水的，扫院的，找桌的，借椅的，人来人往，一片繁忙，本来就窄小的院子更显得拥挤不堪。那位在太原搞建筑的堂兄弟也拿来了立体双卡录放机，唱着梅兰芳的精彩段子《凤还巢》美妙婉转的音浪在村子上空回荡、飘散，几里地以外还听得那样真切。
吃过中午饭，村子里形成无数条人的溪流，冬向珍的门前就像一个源远流长的“湖泊”；溪流在这里汇集，浪花在这里飞溅；门里门外，熙熙攘攘，人声喧腾，迫切等待着美丽的新娘早些到来。雪花也似乎颇懂人意似的停止了。
你听，“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在远处响起来，由远而近；你看，一支庞大的人流向这里挪动着，越来越清晰。冬向珍跑前跑后，招呼着准备迎亲的人。
“咚镪、咚镪、咚咚镪……”锣鼓敲起来，把嘉宾贵客、红彩轿车迎到了门前。吴大英娘家来的送客列队往家里走着，不知是哪个刚上学的小孩子，板着指头一个个数起来，然后拉拉妈妈的衣襟，逞能地说：“我数完了，两个手三遍，还多两个，总共……三十二个，对不对？妈。”
人们谁也顾不上去计算这个庞大的数字，都围着轿车要欣赏新娘的玉貌花容，恨不能脸上多张几个眼睛。
按照这里的风俗，新娘下轿，脚是不能踩地的。张婶子搬着椅子跑出来，往轿车旁边一放，脆生生地喊道：“大英，快下来吧，你看多少人等着看你呀？”
回答她的是：鸦鹊无声。
“大英，别害羞，快出来吧！”
仍然是毫无动静。
“把她拉出来，光筛筛糠！”调皮的小伙子开始喊起来。
张婶轻轻把轿帘掀开一个小缝，往里一看，“我，我的娘啊！”张婶惊叫一声，话都不成声了：“快……快去叫医生，咋……咋……躺着不会动了。”
人们立时被惊呆了，急忙掀开轿帘儿，吴大英直挺挺地躺着，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嘴里吐着白沫，看到这种情景，人群哗然骚动了。
八面玲珑的冬向珍，也和吴大英家来的送客都跑出来，一个精明的送客说：“不要紧，她、她这几天感冒了，可能、可能也有点晕车啦。”两个送客钻进轿车里，架住吴大英的胳膊把她扶起来，而她的身子可怕的痉挛着，软的就像没一点筋骨似的。周围的人们见缝插针的往前挤，惊恐的屏心静气的瞪着眼。冬向珍也钻进轿车，不喋声地叫着：“大英、大英，醒醒吧，身上难受？啊？”
常有也从家里跑出来，头上像安了个犁铧似的挤进来，惶恐地瞪着眼往轿车里边看。他突然又不顾一切地挤出来，两腿生风地跑回家。不大一会儿，常有抱着一条崭新的花被子跑出来，人们给他让开一条路，他一头钻进轿车，带着哭腔说：“大英，你是冷吧？咋你不吭？这是咱的新被子，快盖上……”冬向珍一把把他推到一边，围观的人们捂着嘴不敢笑出声。常有看着幸灾乐祸的人群，大声吼道：“你们倒高兴，都滚走！”人们好像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话，并且看的更出神了。
两个送客给吴大英搓胸口，揉喉咙，捏人中，大约有抽两支烟的功夫，吴大英还是醒不过来，因此只好往公社卫生院送去。
骡子拉着轿车进了卫生院，这真是稀罕事！人们莫明其妙地围拢在医院门口。只见医生从容地摸着吴大英的脉膊，沉静地看着她焦黄惨白的脸色，胸有成竹地说：“这是一种由神经管能症和忧郁症综合并发的癫痫症，就是我们常说的羊羔风，精神过于兴奋，情绪过于低沉，或遇上繁重的劳动，剧烈的运动，特别的刺激，还有一些气候因素，都会使病症突然发作，抢救不及时是很危险的。她的病历时间可能比较长了吧？”
吴大英的哥哥回忆着说：“嗯，可能是十六……” 另一个精明的送客踢踢他的脚，急忙打断他的话说：“不是、不是，也不知道她有这个病。”
站在病床边的冬向珍脸色沉下来，直盯盯看着面容憔悴可怕的儿媳妇，泪珠子在眼帘里打着转儿――我的祖奶奶呀！花了万巴块，娶来一个害，我冬向珍是哪辈子亏心造了孽？这往后的时光还怎么过呀？

（未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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