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钟学:散文:熬日月

 

“熬日月”,简直就是河南人的人生哲学。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幸福却是那么地难得,又是那么短暂易逝,转眼间就是曲终人即散,沧海变幻桑田,红粉即成骷髅……人生太无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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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熬日月
作者/殷钟学
                                               


河南方言中,有一个很能代表地域民性的词:“熬”。煮玉米粥叫熬稀饭;把升官说成“熬成了官”;探望生病的老人,常这样说:“熬过这个冬天就好了。”;女人死了丈夫,叫熬寡,寡妇养了野汉子,便被人说是“熬不住了”,寡妇养儿叫做“寡妇熬儿”。甚至把过日子也说成“熬日月”。

贫弱细民遭了贪官欺负,自己实在斗不过强大的敌手,最后的一招制敌手段就是“熬死他”!既使自己没有仇家命长也不必气馁,咱还有儿子孙子呢!不信熬不死他!

“熬”,是家乡人百试不爽的复仇手段。百战百胜的法宝,最具杀伤力的绝招。

也许读者诸君以为不齿,出言讥之曰:这不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吗? 这不是畏惧怯懦任人宰割吗?这不是麻木的奴性吗?

是的,说得不错。真就是这样的。消极的人生态度当然有诸多的副面因素,可是我们往回想一下:阿Q他除了在精神上胜利一回,还能怎样呢?面对强大的敌手,他有可能在现实中取得胜利吗?有一句古语说:下民易虐。欺负这些下民是最容易的了。就连创作了阿Q这个文学形象的鲁迅先生,当年是著名教授,文学家,可他有一次去邮局给国外的友人寄书刊,邮局的那个职员是个民族主义者,讨厌邮件寄往的那个国家,便以检查为名,故意将书刊的外包装给撕碎。鲁迅返家重新包好再去寄,邮局那职员仍如法炮制。在这个小小的邮局职员面前,鲁迅这堂堂的名教授也成了与我们一样易虐的下民。下民也要活着,还要为自己找出活着的理由来。受了欺辱,得哄着自己不失活着的信心,所以才有阿Q。所以家乡人才有熬死对手的复仇手段。

话说回来,芸芸众生,有几个不是阿Q呢?

对了,上面那句“下民易虐”的古语,完整句子是:下民易虐;苍天难欺!

熬,是家乡人一种沉重的生活态度。不是我们选择了沉重,是我们避不开它。所以,只能熬着它。

村西的常五爷是个年逾九旬的孤老头子,他熬死了老伴,熬死了儿子,接下来常五爷要熬完自己的余生,熬到死。

熬-----是对人生苦难的隐忍,对灾厄的坦然承受。这样说起来,熬里面还有一种坚忍、坚强。

所以,面对凄凉的晚境,艰难的生活,常五爷熬得住。

村西的寡妇老白 熬大了儿子,儿子在县教育局工作了近三十年,终于熬成了“一把手”,全族人设宴,弹冠相庆。席上,老白的儿子感慨良多,酒后吐真言:“我熬走了三任办公室主任,四任局长,才熬到现在。”

这娘儿俩,总算熬出来了。

在这里,熬-----就是一步步前进,一点点蚕食,不求短时间内攻城掠地,只求一步步接近目标。集腋成裘,水滴石穿,火到猪头烂,铁杵磨成针。

熬-----又是家乡人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进攻手段。

“熬日月”,简直就是河南人的人生哲学。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幸福却是那么地难得,又是那么短暂易逝,转眼间就是曲终人即散,沧海变幻桑田,红粉即成骷髅……人生太无常啊!

可“有常”的、恒古不变的,就是日和月。寒冬酷署,凄风冷雨,灾难困厄,咱都得忍着、受着、熬着。

你不想屈报,你想战胜对手,你想成就一番事业,最有效手段同样也是熬着。

一个熬字,五味俱全,真的是人生的不二法门!

殷钟学,男,1965年生,农民。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鹤壁市作协理事。有百余万字的文学作品散见于《雨花》、《美文》、《延河》、《四川文学》《阳光》、《河南日报》等报刊,作品曾被《读者》等多家报刊转载并收入多种选本。

殷钟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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