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刺杀骑士团长”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里丨村上广播

 

姑且,先写个十页再说。...

不知不觉,“村上广播”来到了第五期,撒花~~~
以及,吃顿好的
不要问我为啥村上君是糊的,重点是前面的:食!物!
既然说到吃的,大家都知道村上爱威士忌、咖啡等
那么本期读者互动话题,就围绕村上作品中的美食吧
详细请看文末


于是,第五期的内容,我们决定来点关于即将出版(大概是明年三月吧,嘻嘻)简体中文版《刺杀骑士团长》的剧透(真的有剧透哦,请谨慎观看,嘿嘿)。

在村上完成《刺杀骑士团长》后,日本作家、芥川奖获得者川上未映子以《刺杀骑士团长》为中心,与村上春树进行了长达三天的访谈,完成了《猫头鹰在黄昏时分振翅翱翔》一书。书中详细展现了村上对文学、写作以及新书《刺杀骑士团长》的想法。现在日本留学的村上春树资深粉丝,也是日语文学译者的彭少君老师整理翻译了其中部分访谈,经彭老师许可后,我们从译文中摘录了部分内容,与大家分享。在此向彭少君老师表示感谢。
《猫头鹰在黄昏时分振翅翱翔》化用了哲学家黑格尔的名言:密涅瓦的猫头鹰要等到黄昏到来,才会起飞(《法哲学原理》)黑格尔认为哲学并非预言,不是要去预测未来发生了什么,而是要去理解过去,反思过去。先有实际的概念或现象,才有哲学对它的反思,就像猫头鹰,总要等到黄昏才会翱翔。

村上曾数次提到文字在他心中已经存在,不是他要将文字表达出来,而是文字自己借他呈现出来诸如此类的话语。或许对村上来说,文学也是如此:过去已经存在,某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更清晰,那些“东西”寄居在村上心中,慢慢发酵、沉吟,最终在黄昏时分,借助村上的笔端,振翅翱翔。(再次声明:本期内容涉及微量《刺杀骑士团长》剧透哦。)
“刺杀骑士团长”的闪现
村上:某一天“刺杀骑士团长”这个词组突然闪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想到“必须要写一部以《刺杀骑士团长》为书名的小说”。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现在完全回忆不起来了,不过它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地闪现了,就像没有留意到的地方忽然风起云涌一般。

川上:是因为您听了莫扎特的歌剧吗?(译者注:莫扎特歌剧《唐璜》又译《唐·乔凡尼》中有骑士团长被刺杀的情节)

村上:不是,和莫扎特的歌剧没关系。某天,不知是在走路的过程中,还是在吃饭的过程中,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就是它突然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然后久久挥之不去。和《海边的卡夫卡》那时的情况一样。当时想以《海边的卡夫卡》为书名写一部小说,那么少年主人公就只能是卡夫卡君,而且也必须让他去海边。过程就这么简单。

川上:这个标题具有一种听一次就让人难以忘怀的奇异冲击力。

村上:这种奇异的感觉,对于书名而言非常重要。不过这个标题里存在着细微的违和感。记忆中,我先是拟好了标题。另外,我一向很喜欢上田秋成《春雨物语》中的一篇名为《二世之缘》的故事。一直以来我都想以这篇故事为主题创作小说。于是,我就想把这篇故事和“刺杀骑士团长”这个标题糅合在一起。但是,根本没办法把“二世之缘”和“骑士团长”连系起来(笑)。

(上田秋成:日本江户时代后期著名的作家、学者。)
让文字在等待中发酵


川上:决定书名后,您清楚您大概要写多大体量的小说吗?

村上:仅仅决定书名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大的体量。在明白它的整体结构之前,需要等待一段时间。随着时间的流逝,有的东西消失了,而有的东西却变得愈发坚硬,不经历一段时间是无法了解这一点的。

川上:也就是说,最初您的脑海里浮现出“刺杀骑士团长”这个词组,您觉得必须要以这个书名写一本小说,然后“刺杀骑士团长”这个词组就暂时萦绕在您的脑海里。

村上:或许萦绕半年、或许一年、也有可能两年,我也不知道。

川上: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村上:需要这么长时间,因为要让词组在体内慢慢地发酵。

小说思路之类的东西,我通常是不会写下来的。我这个人是通过用手写文字来进行思考的,所以对于我而言,写下一定长度的文字是极其重要的。暂且先写下一段文字,之后再不断予以修改。就在这个过程中,某种东西自动地开始在我的体内萌动……我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这确实需要一定的时间积淀。写下一段文字后,不可能两个月后就能开始写小说,一般需要半年到一年、或一年到两年的岁月积累。

所以,关于《刺杀骑士团长》,是三个不同的要素构成了起始点。一个是开头的一段文字,一个是“刺杀骑士团长”这个标题,另外一个是那个什么,对,是《二世之缘》的主题。我将这三个不同的要素融合成了一个东西,感觉就像偶然与三个朋友欢聚一堂似的。要达到这一点,需要经历一定的时间。所以对我而言,长篇小说基本上就是一场等待。等待了两年然后开始动笔,再花费一、两年的时间完成作品。所以,比起创作的时间,等待的时间更加漫长。感觉就像冲浪者在海滨等候波涛的来临一样。
从不打折扣的十页


川上:那么,一旦开始动笔写,村上先生每天一定要完成十页稿纸的内容,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要求自己完成十页稿纸的内容。是这样吗?

村上:也不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求自己完成十页稿纸的内容,不过大体上是这么做的。

嗯,姑且先写下十页的内容。即便朋友(灵感之类的某种东西)不会来,我也必须要营造他将要来的氛围。比如,放个座垫、打扫好房间、擦擦桌子、沏好茶之类的。即便谁都不会来,我也会做好这一类的“提前准备”。我不会因为今天没人来就怠惰下来睡午觉。对于小说创作,我还是非常勤奋的。

川上:那么如果是“今天必须往下写,但是灵感一直没来”这种情况……

村上:那我就做做景物描写之类的(笑)。不管怎么样,必须写下十页的内容,这是已经决定好的事。

体力是必需的。肉体的力量非常重要。一旦开始动笔,每天必须要写十页稿纸的内容。而且必须要坚持一年左右的时间。如果中途有迷惑的地方,或是不确定的地方,那么这项工作就没办法顺畅地进行下去。所以,在动笔之前,一定要在心里确认是否已经设定好必要的基点。这一点至关重要。

(译者注:村上说的稿纸,指的是 20 * 20 = 400 字方格原稿纸。十页稿纸的内容,就是 4000 字日语内容,翻译成中文约 3000 字。)(译文君:想给敬业的村上加鸡腿)
“僕”?“私”。


村上:《刺杀骑士团长》的开头是:“从那年的五月到翌年年初,我一直隐居在山上,那座山位于狭窄山谷的入口附近”。这完全是第一人称,对吧。其实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排斥创作纯粹的第一人称长篇小说。我在向第三人称的故事视角做着转变。不过最近几年我接连翻译了雷蒙德·钱德勒的几部长篇小说,就在这个过程中,那种阔别已久的、渴望再次创作第一人称小说的心绪油然而生。我也最终用第三人称写完了《1Q84》这样的大长篇,也算是达成了之前期许的目标。所以,我就想是时候再次用第一人称创作长篇小说了。现在仔细想想,感觉《刺杀骑士团长》的那段开头,颇有些菲力普·马洛的味道。

(菲力普·马洛:作家雷蒙德·钱德勒创造的私家侦探,出现在《大眠》与《漫长的告别》等多部长篇小说中)

村上:翻译钱德勒的作品时,第一人称代词我全部用的是“私”。这种过程,或者说是这种趋势确实影响了我。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毕竟我已经上了年纪,再使用“僕”这个第一人称代词写长篇小说,稍微觉得有些难受。

川上:这次的男主人公三十六岁,用“僕”完全没问题啊。而且,之前您写过同龄的“僕”。

村上:这种违和感终究是一种感觉。但是这种感觉的细小差别,放在长篇小说里就会产生深远的影响。另外,我使用“私”这个新的人称代词,也是希望能和之前惯用的“僕”产生一些差异。虽然都是第一人称代词,但“私”还是和之前常用的“僕”有所不同。所以,我想试着用“私”这个人称创作小说。动笔初始,果然感觉自己看到的景色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恶的形式与斗争


川上:关于“恶”,村上先生曾这么说过:“我想要描写‘恶’,但是即便精于描摹个别的、具体的‘恶’,也难以捕捉到‘恶’的总体”。在《刺杀骑士团长》中,感觉“恶”的形式又发生了变化。

村上:嗯,在写绵谷升(《奇鸟》中的人物)的时候,我确实有意识地在描写“恶”。那时我觉得,是时候必须要去描写“恶”了。不过在那之后,我就没有再有意识地描写具体的“恶”了。在《海边的卡夫卡》和《天黑之后》中,虽然有近似于“恶”的东西出场,不过那些都是极其自然顺畅地流露出的,我并没有怀着“接下来写恶吧”的想法有意识地去书写。您又重新指出这一点,我觉得事实就是这样的。

川上:即便没有对各自的人际关系、触手可及范围内的对象产生憎恶,对于战争以及现如今出现的荒唐事的憎恶,也会变得稀薄吗?

村上:曾经,我当然也有过憎恶。那是在一九六八、六九年(日本学生运动)。不过,对于那段时期的经历,我除了失望别无其他。在斗争的行为中,怎么说才好呢……现实地、物理性地与某物斗争的过程中,绝非真品的东西、或者说虚假的要素不断地混杂进来。

虽然会对荒唐事显露出纯粹的愤怒,但是最终它会变成社会运动与社会运动间的斗争、数量与数量的斗争、党派与党派间的斗争、战略与战略间的斗争、表层的语言与语言间的斗争。如果这样,那么个人的思想就会被吹散到他处,或者被斗争这种行为本身所吞噬。我对此怀有强烈的失望感和幻灭感。那种对于表层语言的不信任感,直到现在依然留存于我的体内。

不过,我很清楚,我必须要和某种东西作斗争。人如果不斗争就无法生存下去。不这样做,就会被别人利用而走向终结。但是,在这个庞大的信息社会里,我个人无论怎样鼓起战斗的决心,也终究是被外界消费而已。在写小说的过程中,我深切地体会到这种近似于“看破人世”的东西。所以反过来说,虽然我拥有与“恶”作斗争的决心,但实际上,是我为了让故事变得深刻,而不得不去触摸自己体内类似于“恶”的东西。于是,这种斗争变得不再单纯。刚才您说想要寻找到“恶”的形式是非常困难的,我觉得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完)
以上在彭少君老师的译文上略有删减编辑
再次感谢彭老师同意我们刊发自己的译稿
大家可以关注彭老师的微博:@彭少君0713
接下来公布参与了上周第四期互动
获赠村上春树纪念章的十位幸运读者名单
贝北星、趙辰㝢、望星辰 、阳光很瘦、刘怜花
糖糖、Epic、叶小栋、伊咿、蓬
精选了几位读者的留言


趙辰㝢:

村上的文学风格受美国影响很深,除了卡佛、菲茨杰拉德,塞林格对村上也有很大影响,村上还曾翻译过《麦田里的守望者》

望星辰:

《1Q84》明显是对奥威尔致敬啊!竟然没有奥威尔!《海边的卡夫卡》更不用说,单看书名那肯定是对卡夫卡的敬礼!内容的虚幻迷离和不确定性,也是跟卡夫卡如出一辙!我想说,其实感觉村上的写作风格是相当丰富的,像以上著名的长篇小说,致敬的了大家,写的了严肃题材,也写的了“村上朝日堂”系列这样的随笔!写的了《羊男的圣诞节》这样的童话!全面的作家才能称为大家,才能不惧于时代的要求和挑战![嘿哈]

糖糖:

前年吧,我记得有个公众号出了一本与村上春树一起读书的读书笔记本,100本书,就着那本书读了鲁迅先生,还有石黑一雄。当然石黑一雄……是因为书薄好读。今年买了冯内古特和约翰欧文,眼见着这一年要过去了。

Epic:

10本看过其中4本,最喜欢的还是《细雪》。《细雪》带给了我极好的阅读体验,在雪子一次次相亲的过程中穿插着赏樱和扑流萤等极具地方特色的风俗描写,令人神往。扑流萤印象中不是直写,而是结束后人物的回忆,这点在我心中更加衬托出当时如梦似幻的情景。全书结尾的两句诗“此身行作出岫云,日暮犹试嫁衣裳”也时常被我回忆起,它提示着我过去的寻常生活是多么的美好,我是多么不舍得它离去。……

伊咿:

上文所举都是村上春树喜爱的男作家,有许多女作家也是村上非常喜爱的,比如简·奥斯丁、卡森·麦卡勒丝,村上坦言,“她们的作品,我统统读过”(若不是喜爱至极,何来通通?)。他也很喜欢艾丽丝·门罗,还翻译过美国作家格蕾丝·佩雷的作品。关于格蕾丝·佩雷,村上说,“她的故事和文体里有种不可思议的成瘾性,一旦深陷其中,就非它不可无法自拔了。既生硬又流畅,既粗鲁又亲切,具有战斗性又充溢着人情味,功利然而唯美,庶民情怀却又超凡脱俗,莫名其妙却又完全理解,男人粪土不如却是至爱,像这种处处都是二律悖反般难乎其难的文体…便是她独树一帜的识别标志,就算想模仿,也根本无人模仿得了。”这样的文字,总勾起我极度的欲望--一读格蕾丝·佩蕾的欲望。然而,几度搜索,除了孔夫子上一本英文版的《最后一刻的巨变》外,我一无所获(我哭自己英文太烂)。村上说“美国资深女作家格蕾丝·佩蕾的小说,迄今一次都没有像样地在日本出版过…格蕾丝.佩蕾在美国文学界是位声誉极高的作家,这一级别的作家居然尚未介绍到日本来,怎么想都不自然…”。 如果有一天能有幸读到格蕾丝·佩蕾,细细品味她“优质鱿鱼干”般的美味,我将不胜欣喜。

蓬:

我一直在找 鲁迅~

还请以上十位读者尽快私信我您的真实姓名、联系地址、手机号。

本期互动话题:请在文末留言评论,写下您印象最深的,村上作品中关于食物(酒啊,饭啊,咖啡啊等等)的文字,以及您对这些内容的理解。留言有效期至 2017 年 11 月 28 日 24 时。
继续送你们一张村上年轻时的萌照……
呆萌呆萌的……
本期“村上广播”到此结束,我们下周再见
感谢本文编辑 恩惠 小艺 两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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