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汉的年

还有三天于老汉就满八十八岁了。

还有三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于老汉坐在冷冷清清的屋子里看着窗外，街上，淘气的小子已经开始燃放鞭炮了，鞭炮零星的炸响，在冬天凌冽的空气里传播着新年的气息。“唉……”老汉叹了口气，看了看柜子上老伴的遗像，“要过年了！”

老汉平时独居，五个儿子商议好了，每年的春节老汉轮流到儿子家去过，一家家地排下来，这个春节该轮到老五家了，可是眼看着到了二十七了，老五家无论大人孩子，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老汉披上棉袄，点着旱烟，低着头走出了家门。他七拐八拐地走到一栋崭新的砖瓦房前停住了脚，抬头四外看了看，巷子里除了一条黑狗在垃圾堆上寻食垃圾外并不见人。他小心翼翼站在院门口，像是怕惊到屋子里的人，眼睛却又忍不住地向院子里望去，期望探到一点动静。

突然，门开了，老汉急忙将身子贴到门垛上，屋子里传来老五媳妇的断喝“站住！”

“不是说好了，我爹轮流到各家过年嘛，都二十七了，也该接我爹过来了。”声音是儿子老五的，话音里的底气明显不足。

“接到咱家？你脑子有病啊？今年才是第四年，凭啥轮到咱家？”随着声音一起飘到门口的还有老五媳妇。

“可是，四哥今年春天不是过世了吗？还能叫他去找四哥过年啊？

“哼！去找老四过年更好，大家都省心了！”老五媳妇将手里的什么东西顺手一扔，“啪”的一声，吓得于老汉一哆嗦。

老汉低着头顺着墙角，蹒跚着向村外走去。

出村不远就是于老汉家的坟茔地，八辈祖宗和老汉的老伴都埋在这片黄土里。坟是旧坟，土却是新添的，坟前除了纸灰的余烬，还有供奉的水果和馒头，倒在黄土里的一个瓶子里还有半瓶酒。他知道五儿子的儿子年前结婚了，结婚前是要祭祖的。这些东西一定是孙子留下的。



于老汉累了，他哆嗦着蹲坐在老伴的坟前，坟旁一棵不高的榆树上落着一只饥饿的喜鹊，它呱噪着，窥伺着老汉坟前那堆吃食。

看了看喜鹊，又看了看坟前的吃食，老汉叹息了一声，伸手把两个冻硬的苹果抓在手里，起身蹒跚着下山了。

“于大爷，等您半天了。”村长大李的一嗓子把低头走路的于老汉吓了一哆嗦。

他抬起头，发现自家的门前变戏法似地站满了人。包括自己的四个儿子。

把这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让进屋里，于老汉还蒙着，特别是看见老五媳妇，他像是一个惹祸的孩子一样，惶惑不安。

“大爷，这是县民政局的同志，来看望您了。”大李指着那几个不认识的人说。

“看我？”老汉更懵了。

“大爷，您不是和我说过，解放前，你在抗日战争的战场上给八路军的伤员抬了三年担架吗，我去民政局给您找过，还真找到了您过去的档案，虽然您没参军，但是您也是给新中国解放立过功，流过血汗的啊！民政局的领导听了我反应的情况，非常重视，这不，他们慰问您来了。”大李说完，一个男同志走上前握住于老汉的手“于大爷，对不起，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好啊，这么些年，把您这个功臣给忽略了。”他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大爷这是我们给您带来的慰问金，局里还决定把您列入低保对象，每月按时给你发放最低生活保障金。外面还有一些米面粮油，希望您能安度晚年。”



于老汉一时语塞，他的四个儿媳妇都急忙从人后面挤过来，老五媳妇嘴快，“领导们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照顾我爹的。”

于老汉转过头看了一眼四个挤到跟前的儿媳妇，从兜里掏出两个冻硬的苹果，递给民政局的同志，“谢谢了啊！我一个孤老头子，家也没啥吃的，刚在坟地前捡了两个祭祖的苹果，不嫌弃，您吃口吧!”

作者：冷笑

编辑：蜀中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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