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刘战峰|冬天的访客

 





 作者简介 

刘战峰,黑龙江人。著有长篇小说两部,多部中短篇小说,以及散文集、诗集等文学著作。曾多次荣获各种文学奖项。
  冬 天 的 访 客 

【黑龙江】刘战峰




这个冬天,天气却暖了起来,没有了大的寒潮。雪是冬天的礼物吧,今年的雪花这般稀薄,让人的心里有愧似的,对不住了冬日的时光。好在,天际的雪还是慢悠悠的来了,漫天遮地,没有边沿的飞洒,如同缟素的幔帐苫住了大地,使得人间的芜杂都隐身了。雪的花朵开放着,缤纷的从天而降。这些来自远天的清客,像在人间走亲戚一样。我径自打开了家门,如同怀初恋的人,在翘望着一个心仪的女子,一边守候着,一边沸煮着青茶,以碧绿的心情,迎讶着飞雪的光临。

关于季节之变,我很得意于东北的四季,四季的交替与轮回的变化,殊为可观,给人的总是鲜活。无论春绿和秋黄,都像人的薄厚的衣衫一样,那渐趋渐变的迷人色调,犹如魔术的新奇手法,不停地翻新,却让人眼花缭乱了,始终看不破它的谜底。夏日飞快的过去,秋天来了,冬天的飞雪也到了。雪花是冬的天使,也是别样的访客吧。素面朝天,分明是插着银簪的瘦身丽人,那清秀而飘零的形态,让人怀想着少女的葱茏之美,素白之裙。多么的素雅,多么的净洁,那是雪白如玉的肌肤,简约的眉眼,恍如安闲的少女或少妇,白腻的肤色,光润的腿脚,暧昧的眼神,它们在天上如瀑的垂帘中,在温润如春的深闺里,薄施粉黛,从无修饰,以天然的淡妆来到了人间。

我自觉,雪是我的老朋友,也是我的人生眷侣。像老朋友,有老朋友的好处是,再落寞的人,再寡淡的心,都不觉得有多么的凄清。我的心情寡味了,便想说给雪花去听,说给整个沐浴雪白的旷野。这些天上的精灵,形同于风尘中的人类,有的是君子,投入了朋友的怀抱;也有不乏小人,投向了龌龊之地,再也没有保持了全身。当有些雪瓣沾染了灰尘,如同飞旋的苍蝇,展翅的来了,投身在了污浊之处,最终死于葬身之地,它们是可怜的。而更多清冽的雪花,盘绕在褪绿的枝头,腊梅的花苞儿上,很快融化为了清泪,也有雨的细珠,那是带来了春的讯息,暖的捷报。

当我欣赏着天外飞物,却想起了那个心仪的人,你在忙甚呢,在独自小饮么?还是跟我这样似的,打开门窗袖手观赏着雪的花?我能想象到,你那看雪的情态,率真的如同儿童的心,从窗户里伸出了手掌,迎接着那些白的花,花的蕊,蕊的暗香。那些绽放于手掌上的花朵,竟是云的子孙,翩然来到了尘世,看到了迎候着的我们,它们就有了感动,终于化为清透的珠凝而成泪滴了。

在这个多雪的冬夜,能听到雪舞的清吟,飞旋的颤音,实在让人快意。不知怎的,豁然想起应该给亲友们写信,说出埋伏在心底的话。在干净的纸上,和着笔尖的沙沙声,如同合奏的舒缓的小夜曲,任由淌出我的心灵的私语,飘起飘落的心迹,送去遥远的寒暄。然后,便是倚门读书了,可以是古典的,可以是现代名篇,这样的阅读似乎才能契合今夜的飞雪意境。当我在默诵的时候,我能感应到,远年的古代也在下雪了,更鼓声咽,夜灯长明,掺杂着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以及赴京赶考的脚步声,这些古代的名文佳句都被朔风扑打过,也被雪花熏染过。从这些古风漂洗过的文章里,我们能嗅出霜冷的冰心,凛瑟的生气。一个在雪夜读书的人,心能交融,感应古今,才是时空的玄幻与穿越呢。

窗外,天地皆白,满眼肃穆。我有趣于今日的雪夜,纸上的谈闲,不禁想起了古人的友谊。古人赏雪的别趣,让我此刻盼你的到来,与我共享雪国的清欢,体味冬烘的滋味。我们可以煨了炭火,在古铜光芒的火锅旁,一边体味木炭火锅里的沸腾,一边调剂着火锅的蘸料。通常,两碟碧翠的野韭菜花儿,鲜红的腐乳汁儿,紫褐的芝麻酱,还有青绿的菜叶,再有两壶热好的烧酒,便可开涮羊肉了。

你若能来了,我便焚起一炷清香,在缭绕的香缕中,看云烟结庐,看山水画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河水东去,径向有云的天边。云挂天上,欲雨未雨,恰有彩虹流瀑,那种满天的祥和,正是古人神往的地方,独不见今人的悠远的眼神。是的,我很理解当今的社会群体,活着的人,心里总是微茫的,向来浮躁得不行,很少有闲雅的情趣了。我这么说,假使你的心情糟坏了,你就可以径来我的草堂,看我这里的冬日景观。或许,你看雪却不是雪了,它们是冬花,还是霜影,更是上天派来的歌姬,或是仙女们的身姿,在我的屋檐下轻姿妙舞的朝拜。当你与我坐谈下来,你便知道了,我们哪里是在赏雪呢,而是坐享那些雪美人的扑怀。

其实,我等你来了,并无多么怪好的厨香,我这里惟有十几年的老窖藏,两个大坛的陈酿,一直深埋在地下的,饮之甘冽,口味厚朴。那是家乡的高粱土烧,绕舌三咂,别有回味,朋友们早已习惯了分享,不醉不归。除了热火的木炭火锅,还有生鲜的羊肉片,也有手切的,都是地道的内蒙大草原的肥羊,膻味浓郁,片片带有牧野的气息,仿佛蘸过青草的汁液似的。我们两个久别的人,也是多年的故交了,蘸着飞雪,视为酒饵,该是怎样的乐呵呢。如果,在微醺之中无以为乐,我且为你仰天长啸吧,以助酒兴啊。

据说,古人的长啸,便是吹奏的口哨艺术。我是不擅于吹口哨的,那我只能为你抱琴而歌了。

(在线责编 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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