暹岗的雨落在榕树的气根上_【东方连话】

在广州的这段时间，住宿分成了几个阶段。开始住在暹岗，后来住在暹岗旁边苏元的公寓，最后几天住到了市中心陈家祠堂...

在广州的这段时间，住宿分成了几个阶段。开始住在暹岗，后来住在暹岗旁边苏元的公寓，最后几天住到了市中心陈家祠堂附近。这几个不同的住宿地点，价格基本上是一样的，比内地的住宿价格一点都不更高，甚至还偏低；而其性质的差异性又很能代表广州的不同居住环境氛围。其中暹岗的广东传统村庄状态，给人留下的印象还是很深的。

广州的地名中有很多在内地已经很少用到的生僻字。这个暹岗的“暹”就是其中一个，以这样一个字为名的村庄，给人留下的印象从一开始就非常独特。

暹岗尽管已经离开广州市中心几十公里了，但是也已经是广州深圳珠三角一带的那种城中村的寸土寸金的样貌。高楼林立，楼和楼之间几乎都要倾斜依靠到了一起。走在楼和楼之间的胡同里，白昼如夜，伸手不见五指。

不一样的是，村中还有连续四座池塘，池塘周围都是大榕树，大榕树的气根垂垂荡荡，几乎撩到坐在树下乘凉的人们。对着池塘的祠堂还是老旧的石头平房建筑，严肃的面貌之下，却是今人熙熙攘攘的生意摊位和下棋打牌的怡然。穿着拖鞋光着脚的人们在这样大树树荫下水洗过的清凉里，悠然地互相聊天，偶尔和路过的熟人打个招呼，除了使用粤语这一点之外，别的一切都是不难理解的。作为一个外人，难以理解的其实就是最初的名称。

比如，所有的小吃都已经完全没有了北方的影子，吃点什么都要观察和斟酌一下了。鱼蛋粉是潮汕的，舰仔粥是水上的，将鸡蛋摊到大米粉里去的一种最常见的早餐食品叫做蛋粉。猪脚饭是将猪蹄上的肉㓲下来，放在大米饭上，它和炒粉一样，都是最好理解也最接近北方饭食的品类。

木桶饭不是本地饮食，那饭馆看上去门庭也十分冷落。不过考虑到它的易于理解不生歧义，还是看着门上的菜谱要了一共19元的两份。没有想到，店老板非得要20。疑问之，说那上面的价格是过去的。你看菜谱。其实手里的菜谱上也没有标出这种纯粹是为了收钱方便的价格上涨来。然后，店家就自始至终再也一言不发了，更没有本地经营者那种普遍地对光顾者的谢忱。

拿了饭以后掉头而去，自然是再也不会来了。人家其实也绝对没有想着有什么回头客。这不是本地人的饭馆，没有本地人的敬业。凑巧的是，开旅馆的也不是本地人，也是这么一副你欠了他的状态。你来光顾，他很不高兴。怕用空调，不给送水和手纸，一劳永逸，只是让你每天交房钱。

面对他的这种状态，为了防备他可能的耍赖，在交了现金以后又要了回来，改为微信付账，因为这样手机上会留下付款凭证，发生纠纷了可查。这种一定要设防的警惕措施，在曾经人人自危的消费环境是，是我们一向所习惯的。重拾起来并不费力，只是有点费心。好在终于也是没有发生什么过分的事情，在我们早已经培养出了超级免疫力的经验中，一切利益的算计和体力的节省、服务的不到位之类的庸常现实，都并不令人惊讶。

在暹岗的雨淅淅沥沥地落到榕树的气根上连续几天以后，在安静的带着甜丝丝的南国味道的湿润空气从窗口源源不断地浸润进来好几天以后，在终于在分分秒秒的时光中深深地体会到了广东乡居的珍贵气息好几天以后，天空终于放晴，终于可以走出去，走到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之间去住到服务非常耐心、非常周详的公寓里去了。

公寓式旅馆对人的尊重是让人很舒服的：交钥匙的时候不查房，直接交还押金走人；那个押金不过是对房卡电梯卡的一种约束，不是对房间内的被单枕巾的先入为主、居高临下、万无一失的抵押。而且前台不设在能看到电梯的地方，不必看到客人之来去；完全靠公共部位的摄像头、靠住房者才有的电梯卡来管理。让人很有一点自己不被监视而突然在这里拥有了一个家的好感觉。

早晨，公寓外面地铁施工的机械声，像是公鸡打鸣。配合着东升的朝阳，又像是驴叫。很有点暹岗村在既往很多年前的岁月里的那种感觉，奇怪的是只是在暹岗的现实里住了几天，居然就已经分明地体会到了它在过去的味道。不仅是过去的味道，还有电影小说里关于广东乡居的味道，也都凭着这几日小住而有了只属于自己的宝贵体验。

至今对于离开暹岗的那一天，在村口的街头上所看见的那一幕油画一样鲜艳明丽的景象记忆尤深。那是刚刚从家里出来，身上还是没有被汗水浸湿了的衬衫，干爽的衣服于人审美的头脑还有贴切的配合。而脚下红色的自行车道，与路边满树开着同样鲜红的花朵的木棉树做着颜色的衔接，背景里是纯净的蓝天，和蓝天上同样纯净的白云。正有一对年轻的男女，走在这样的环境里。和我们一样，向着地铁站以一致的节奏，迈动着富有弹性的脚步。

这样一幅极其通透的画面里，没有一粒尘埃，更没有那种我们熟悉的雾霾，世界以自己本来的样貌不带一丝折损地呈现在眼前，不仅让人惊艳，还让人顿悟：原来世界的本来面貌，没有被人类污染过的面貌，竟然是如此绚烂明丽、如此宜人而美好！这是原始自然暂时还留在暹岗的美，是滨海的南越之地为这世界保存着的至为珍贵的遗迹。我们在自己的生命历程中还能沐浴这样纯粹的天造地设的原始颜色和纯净光辉，实在是难能可贵矣。

离开了暹岗，来到了市中心，省却了来回奔波坐地铁的时间，不用每次出发和回程都需要在地下拥挤上一个多小时了；不住郊外，少了每天在地铁上与陌生人面面相觑的状态，甚至还因为这种不必来回赶的状态的突然到来，让人很有点失落；因为仿佛凭空多了时间，让人闲得有点失落。这是市中心的居住之初的一点点不适，不过马上就又为其诸多的方便所带来的惊喜而冲淡掉了。

住在西门这样的地方，去任何著名非著名的景点都有了抬脚就到的方便。骑上小黄车就可以像一个本地居民一样四处游走了，旅行由此进入到了一个让人亢奋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