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们一道去无为农村起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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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乡下去,一道起山芋”,这是我们兄妹早就约定好的,却因为母亲住院,一直往后推了一个多月。待母亲出院后,兄妹们约好了起山芋的日子,而父母提前一天就回老家准备去了。

那一日,我也早早的起床了,打电话给母亲,她说自己正在大锅里煮山芋,而父亲也已骑着电动车去了镇子上。父亲知道我们几个都爱吃老家的送灶粑粑,足足买了二三十个,还买了不少的林家湾臭干子,用碟子装好。想想用麻油浇过的臭干子,还有村里大婶送的萝卜干,我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一路疾驰着往家里赶。

二哥给我打电话时,是已经坐下来喝茶了。自从离开老家,我们已经数十年没有正经的在老屋吃一顿饭,也从没想过还可以重在锅台上忙碌,帮着母亲往锅洞里添柴禾,烧得那火旺旺的样。我知道二哥的心情跟我是一样的,蹲坐灶台下,映得那脸色也是红扑扑的。



吃过早饭,与村里的大爷大婶们又闲聊了一会,我们便一道来到了山芋地。除了母亲和大哥,我们几个其实都不是干农活的料,更没有多少做农事的经历,就连锄头、畚箕、铁锹都是借来的。看似一大堆人,站起来把山芋地都能围住,一锹下去,总是能听到那山芋清脆的一声响。看到那被挖碎的山芋,浓浓的汁液流出来,心里顿感可惜。



还好,我们都不太在意村里人的“笑话”,只要快乐就行,只要母亲高兴就行。而其实,村里人不仅没有谁“指点”,帮忙的人还一个接一个,言传身教,令人感动。

本来是想让母亲留在家里的,准备一下中午的饭菜,可看着我们一个个出门,母亲终是没有忍住,她抢过妹妹肩上的扁担,匆匆的跟了出来。虽不是大步流星,更不是风风火火,可母亲扛着扁担绳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老把式。其实母亲离开老家三十年应该有了,开始是跟着父亲在外奔波,后来我们立业了,就跟着子女漂泊。

过惯了异地他乡的生活,最终还是没能适应,回到老家,跟我们一样,母亲特别的兴奋。



山芋地其实不大,总共才不到十双(垄),而上一周,堂哥以为我们暂时不能回来,已经帮着起了两双。所以,剩下的地并不多,完全可以一个人干的活,我们却是一大家子,场面甚大。

我和二哥、妹婿一个人拿着一把铁锹,站在山芋地里正不知道从哪下手的时候,大哥已经拿起锄头活动开了。他先是把山芋藤一棵棵锄起,还将那枝蔓一根根从沟壑里牵扯开,然后拖到一旁的田埂边。直到大哥拽山芋藤时带出了一个小山芋头,我和二哥才开始抢着用锹去挖,结果一锹下去,出土的山芋就碎成了半截。



我们做这些的时候,母亲就在一边看着。她不停的教我们应该从山芋垄的两侧去挖,还要注意那山芋凼的位置,而不能直接站在垄上挖。挖碎的山芋,母亲总是小心的捡起来,抠去粘在上面的泥土,再小心的放在篮子里。

母亲对我们挖出的每一个山芋,都表现出极其的兴奋。当二哥把一个形似南瓜的大山芋递给母亲时,母亲的脸上简直笑开了花。在她看来,这个大山芋又可以解决几天的口粮,填一下孩子的馋嘴,而不用再去隔壁或队长家里借米了。



自从母亲的身体出现状况后,我是很少见到她这么灿烂的笑容,这么毫不掩饰和绝对由衷的笑。这种笑,即使与她的子女在一起吃饭,或是拍全家福时都没有过。而这种笑,只在她曾经被苦难磨砺过的村庄,今天又与她的子女一起重回的时候,才那么短暂的一闪现。只是,这一去一返,中间却已隔了近半个世纪。

而父亲,也已是年近八十的老人了。我知道父亲是没有做过多少农活的,可他今天也没闲着。他将我们倒在荒地上的山芋一根根的摆在畚箕里,看两边码得差不多了,就开始挑着往家里送。父亲跟一边帮忙的大爷说“这一担得有八十斤重”,父亲一边说一边笑,“看来今年收个三四百斤山芋差不多了”。大爷笑了,“不过五六十斤吧”。结果一称,大爷说的真没错,一家人都笑了。这笑,是因为父亲根本就没曾做过农活,没有农人的“火眼金睛”。而或许,八十老父,如何又能承得住百斤重担呢。



我们起山芋的时候,堂哥带着他的孙女也过来了。看到这么多人站在地里,堂哥也就袖着个手。其实,这块山芋地一直就是靠着堂哥的打理。刚栽种的时候,被雨水冲刷掉的山芋苗,堂哥又及时的补种上,才有了今天的大丰收。

这些年,父辈和我辈们留在村子里,而且还没有出五福的就只有堂哥一家。所以每次回老家,都是堂哥管饭。我们跟堂哥从不客套,吃进肚子里和带回城里的,何止是那满后备箱的鸡蛋、蔬菜和米面、山芋粉,满满的都是乡情啊。

起完山芋,大哥还在整地的时候,我和妹妹便陪着母亲先回屋了。妹妹帮着母亲在锅灶下添火,我便从那满堆的山芋中挑出两个,顺手扔进了锅洞里。锅洞里的柴禾“吱吱”的响,锅台上的热气雾一样的绕,母亲做的饭菜还是像旧时一般香。闲坐院子里,待我想起那放进锅洞里的山芋,回到厨房时,妹妹却抹着那乌黑的嘴唇,笑着说没有了。



因为吃饭的人多,村子里的小奶奶怕母亲忙不过来,主动来帮忙。小奶奶独自带着孙女在家里,虽也上了年纪,可做起家务来十分娴熟。这样忙碌的场景,还有满屋子都是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我已好久不再见了。屋里屋外,灶上灶下,虽帮不上什么忙,我却也是没有停歇。瞧那一桌子香喷喷的佳肴,有大半都是我端的。



在农村,请人干活是必须要招待好人家的,不仅管饭,还要管酒。这些过去的美好传统,现在却都已经金钱化了。自发的帮忙,聚拢的乡情,难得再见这样的氛围,我也感动了。忘了自己是开车过来的,一杯酒下肚,忽然想起,索性再来一杯吧。到最后,喝得两眼开始迷离。



太阳照进院子里,照在门口晒得干脆的萝卜干上,有一种清香飘进我的肺里,是萝卜的香,也是稻花的香。昏昏沉沉中,我的心里也似有暖阳照入。

是醉,是梦,我竟也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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