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词里,有一种情是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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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往情深,这几个字轻轻落在纸上,也落在心里。我怔怔坐着,对着一树开得正艳的三角梅出神,只是静默。或许,这便是情到深处也无言吧。屋内花正好,梅正香。外面花草树木却早已被西风摧残的凋败不堪。一窗薄凉在外,一窗深情在内。窗里窗外,俨然两个世界。

一直以来,我始终在尝试着做一个清扬婉兮的女子,任红尘如何纷扰,只愿让自己低到尘埃里,低进情的暖里。能够爱着我的所爱,梦着我的所梦,想来这便是此生最美好的事了。

而纳兰词里,在他或初见、或浪漫;或惆怅、或断肠;或旖旎、或绚烂的诸多情事里,竟有一种世间最深的情: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

今古河山无定据。
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
满目荒凉谁可语?
西风吹老丹枫树。
从前幽怨应无数。
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
一往情深深几许?
深山夕照深秋雨。
——蝶恋花

纳兰容若一袭白衣,一册书卷在手,西风里衣袂飞扬,立马横刀在边塞的古战场。他丰神俊逸,潇洒浪漫,与这里的无边荒凉是那样格格不入。他用字字深情,句句悲壮,为我们描摹了一幅边塞秋景图。

扈从出塞途中,他看到战争带来的满目疮痍,不觉发出千古之叹。他何尝不知江山易改,历史的沧桑巨变有时只在朝暮之间。

枫树,西风,却在岁月里一直都在。现在,枫树老了,遍是风霜,西风依旧在吹。他们见证过历史,也记录过历史,他们才是一种永恒。

昭君出塞,是为了大汉和匈奴能够远离战争,永世和平。为了国家,是大义。而被大义的光环掩盖下的,却是她远离故土的深深幽怨之情,纳兰就像一个知己,关心着她的快乐,以及女儿家的所有心思。而那黄昏之中孤独的青冢,似乎在暗示着她孤苦的命运。和亲以后的风云变幻,又岂是那躺在青冢之内的女子能想到的。

深山,夕阳。西风吹散的枫叶,满地的荒凉萧瑟。面对深秋,所有曾经的兴盛都有衰败的一天,所有繁华的记忆最终都会被尘封在岁月的烟云里。

满目河山,无数金戈铁马,连绵战火,在纳兰容若的心中一直低低缱绻不去。就似人们都会在暮秋的悲歌里,染上一抹萦绕不去的悲凉。从古至今,在离愁别绪里天下无人不伤悲,他只有悲叹一往情深深几许?替人们发出这豪迈的千古之问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他纵有万种深情,也难以为之作答了!



暮暮朝朝

风紧雁行高,无边落木萧萧。
楚天魂梦与香消,青山暮暮朝朝。
断续凉云来一缕,飘堕几丝灵雨。
今夜冷红浦溆,鸳鸯栖向何处?
——河渎神

秋风渐紧,大雁要飞往南方了。它们一路哀鸣着,飞向又高又远的天空。在漫长的迁徙途中,千山万水的阻隔,让多少可怜的雁儿无法飞到那魂牵梦萦的温暖的地方。

漫天飘飞的秋叶,飒飒的秋风,远去的雁群,天地都已全部沦陷在秋日的苍茫里。此时,世间有多少人的心都被悄然渲染成颓败的色彩,世间万物也仿佛都在哀悼这动荡变迁的世界。

逝去了的,已成永远。朝朝暮暮,青山依旧。那梦里的伊人,应仍是最初的可爱模样。只是在无情的季节面前,美丽的东西总是不堪一击。凄艳的残红铺满了冰冷的水滨,再也没有鸳鸯可以停留,心也如这水滨一般凄凉无限。

每一颗漂泊的心,都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希望能像雁儿一样,早点找到一个温暖的归宿。只是到头来,却总是梦一场。春去秋来,花会再开,人生却不会重新来过。每一种情事的婉转凄美,到最后都香消玉殒,归于空茫世界里的漫漫烟尘。

纳兰容若为天下那些有情人,又一次发问,到底该归向何处?



天涯芳草

凉云万叶,断送清秋节。
寂寂绣屛香篆灭,暗里朱颜消歇。
谁怜影吹笙,天涯芳草关情。
懊恼隔帘幽梦,半床花月纵横。
——清平乐

天上的凉云,飘落的秋叶,这样的清秋里,一个女子,在幽寂的空闺内,只对影自怜着。闺房寂寂地空着,绣屏寂寂地掩着,篆香寂寂地熄灭。静,是寂的。寂,也是静的。

独守空闺的女子,又哪有半点意趣,只是死气沉沉,意绪皆无。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到红颜早逝,韶华不再,只是徒增伤感而已。

是谁,吹着寒笙?笙声如泣如诉,连天涯芳草也为之动容。又或者,这笙,是为芳草边的那个离人而吹奏?自古以来,人生有太多的离合聚散,应都在这吹奏的笙曲里,在天涯芳草间吧!

也许是笙声让那个女子一朝梦醒,为这一帘幽梦而幽怨满怀。梦醒后,看到花月稀疏的花影满了半床,这些花阴、夜月太过柔美,这些帘幕下的疏离太过冷淡隔膜,这月下思人的寂寞也太过让人心动。

是呀,每个少女的心思,总会有过曾经的一帘幽梦;也会期许过一场花月倾城;还想与那个相爱的人,从此相守到白头。



纳兰容若,这个世间最多情的男子,让人们知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情是一往情深!无论青山暮暮朝朝,在他那里,在他的一阙阙清词丽句里,天涯芳草也总是关情的。

若可,让我穿越到那个纳兰容若的年代,做他一诉衷肠的友人,吟一曲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给那一个惆怅的背影听,来诉说一份心中的懂得,与他一起低低吟唱一往情深深几许!



作者:郭文姝(lingbowumeiying),文学硕士,教育硕士,一个喜欢文字的人。作品发表和收录在大家之家等网站及国内外刊物上。出版诗集《云水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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