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 倪金才（土家族）住在土屋里，像巴茅一样白头(组诗)

当我离开大山x0a满地的秋菊便开在了原野x0a青瓦灰墙的土屋x0a顺着我的青春流淌多年的河流x0a便显得越发显得孤单...

山里山外（组诗）

文 / 倪金才

1

当我离开大山

当我离开大山

满地的秋菊便开在了原野

青瓦灰墙的土屋

顺着我的青春流淌多年的河流

便显得越发显得孤单

住在土屋里，那像巴茅一样白头

像水芹一样在风中枯萎的双亲

浑浊的双眼里便布满了乌江河呜咽的伤悲

当我离开大山，更孤单的是

年前栽种在门前的小树苗

和我刚上小学的女儿

她们在秋风中收紧身子

好久了，依旧日日踮起足尖

向我离开的方向眺望

2

城市：蚂蚁

最高的那只

还在钢筋水泥的丛林

眺望

不肯下来

最低的那只

热泪盈眶

还在工地废弃的瓦砾里

苦苦守候

3

城市：月亮

从远处飞来

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总想劈开城市夜空

可城市的夜色多深啊

足以淹没游子的向往

4

城市：风

带着广告在吹

吹起满地的欲望

迷糊了人们的双眼

5

城市：狗

大多数成为宠物

为寂寞带来安慰

少数被空虚遗弃

在每个夜空乱吠

6

城市：草

躲开人类的视线

有棵草还在坚持

不愿放弃

自己的童年

还在怀念

小时候

那朵云

那缕风

那片金色的阳光

7

城市：蜗牛

梦想有个家

没想到

最终却把家

背在了身上

8

城市：鸟

在最高的楼层哀叹的那只鸟

不是来自爱情

她叫金丝雀

有着太多无人知道的秘密

9

事件：心存善念

路过马路时,迎面的司机

心存善念,刹了一脚

才没有让一只蚂蚁

被卷入滚滚车流

回家的路上,面对一只负伤的蝴蝶

两只孑孓的蜗牛,我

抬了抬脚

10

绝句：摇摆歌

走着走着，你突然不动了

突然的怔忪让我很不适应

我没有怪你，依旧顺着你

手指方向看过去

看到对面有几只鸟

在树上唱摇摆歌

想起了我们小时候的样子

11

黑夜：月光哗哗

有的人在睡大觉

梦到苹果或叶子

有的人在半夜唱情歌

歌声像锯片，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只有一个人在屋子里

倾听屋外月光倾倒的声音

哗哗---哗哗------

像下雨

12

日记：夹竹桃垂死的眼泪

先是两场大雨，我后院的两株夹竹桃长了几片新叶

然后，半个多月的太阳让粗心的我，不谙世事的我

再也无言面对夹竹桃垂死的眼泪

13

绝句：邂逅

一朵桃花，从满树的桃花中偶尔抬头

隐秘的心思，刚好被打马而过的我捕捉

就这一瞬间，我心存感念

发现流年的脚步，有阳光跟随

14

伐木者

向上或者向下

面对放倒的松树，你犹豫不决

是去掉枝桠还是保留一棵松树的完整

你拿不定主意

就像面对白天的心情，你总在黑夜发呆

梦中有几回你看见原野，到处是新生的蘑菇

但你还是犹豫，在干与不干之间徘徊

就像你面对每一首诗歌

总在可用和不可用的词语上举棋不定

多少次，你在后山的松林

伐木，也踩遍地疏密的松针

总是面对一尘不变生活

不知道如何珍惜

15

巴茅

乌江河岸，遍地盛开着巴茅

仿佛我头白的母亲

有着大山最普通的容颜

和温润的气质

她们在大山遍地生长

渴了就喝清凉的乌江水

孤独时就着山风自说自话

发出的气息质朴而有泥土味

她们爱天空，大地

也爱漫山遍野的牛羊

爱辛勤的蜜蜂，，也爱在草间做梦的蝴蝶

对于从她们怀里飞出的阳雀

跑出去的兔子，也日日牵挂

担心她们因为单纯和善良

迷失在烟雾中的异乡

你看，秋凉了

她们还在乌江岸边的

山野里、小路旁

肩并肩、手挽手

借着岸边新修的一处灯塔

踮起足尖眺望

清澈的眸子里

满是那秋风也剪不断的思念

在汩汩流淌

16

校园后面有条土路

不知什么时候

我喜欢上了校园后面那条土路

一只蚂蚁绕过一个小水塘

我会驻足观看

一颗露珠滚落草叶

我会叹息

在这条土路上

我关注风拂过的

每一株草

关注一只蝴蝶

展开的每一份美丽

我知道所有季节

开放的小花

知道每一份草木

坚守的执着

有时一整个下午

我都在校园后面的土路上

看一只蜗牛在一片草叶上爬

多少缓慢的时光啊

让我平静

17

愿望

有时，我问我自己

如果不开花

会不会没有结果

不美丽，会不会

没有人生

有时，我问我自己

如果是一株植物

会像桃李芬芳

还是像松柏挺拔

抑或像一株小草

在路边、在沟渠、在山野

等待一朵野花

送来淡香

其实，我知道

在大山，我直立，我行走

多数时候匍匐前行

面对艰难人生

更像一种动物

一生的追求只是

把米粒大的一点愿望

举到理想的高度

18

绝句：秋后所见

秋后，收割后的田野

玉米杆子一株一株

并排在田间地头

寒风中，半瘦的身子不是在舞蹈

是在哆嗦，死命地哆嗦

19

胡豆花

有一次，站在乌江河岸

我看见胡豆花开了

在一处微微隆起的坡地

齐崭崭一大片

像村庄突然睁开了眼睛

自然、干净。有风吹过

也不眨一下

20

写给女儿的一封信

心情不好时

离花朵远点

遇到困难多想想负芨的蜗牛

如果没空

就让心儿放假

空一片天地

给闲荡的白云

如果有时间

就多陪陪年迈的蝴蝶

这儿走走，那儿看看

永远别对会唱歌的鸟儿

说再见

别对偶尔路过的蚂蚁

投不信任的眼光

学会低头

学会放下身段和尊严

更多的时候

走自己的路

让别人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