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北乔峰南慕容”,俺只记得那年的松鹤楼,一起醉过的那场酒

 

有你有酒,从此,江湖不寂寞。...



有你有酒,从此,江湖不寂寞。
那一年,段誉二十来岁,瞒着家里出来闯荡江湖。

在那个年代,中二病的表现方式不像现在这样千奇百怪。那时叫“一言不合离家出走闯荡江湖”青春期症候群,症状一起,到期定要发作,不管你是王子还是屌丝,侠少或者侠女。

段誉如此,黄蓉如此。

还有令狐冲郭靖钟灵赵敏林平之胡斐等等一大票人都是如此,不管是自己从家偷跑出来,被命运一脚踢进来,半路被拐进来,还是本来人就在江湖,整天叨叨着要扬名立万的。

总之,那时的江湖,十分的热闹。

江湖很好玩,江湖很凶险。

后来,我们每次喝上二两,就爱闲聊些当年旧事,段誉一面得意洋洋大言吹嘘,一面拍胸口作又惊又怕状,和我扯他的混迹江湖黄金十二守则。

讲多了,俺也就记得一些。

比方说什么一边吃瓜一边围观别人打群架时,千万要绷住不要笑,万一没绷住,也千万别随意指点他人的剑招。

比方说如果到了不能动弹的境地,千万记得要把嘴巴闭紧,不然哪个好奇心重的毒蛤蛇虫之类要钻进肚子去观光,那是当真恐怖。

还有若想旅途愉快,玫瑰味、松子味儿的瓜子宜多带,其他什么蛇胆炒的,又苦又涩,其实难吃得很。
然后感叹他那时还没有便携式空间装备,否则随身一定要多带野外生存战术套装,尤其是一定多带裤子,不然好不容易遇上心仪的女子,一转身却被人瞅见自己屁股上两个破洞,那也实在太不……太不那个风流潇洒了。

还有追女孩子要死皮赖脸苦口婆心,必要时要创造与众不同的二人环境便于升温感情,比方说某个满是污泥的枯井。

比方说人生最可怕的,不是一脚踩空滚山崖,而是情妹妹突然都变亲妹妹,所以,你懂的……

诸如此类巴啦巴啦……

总而言之,行走江湖,遇人马屁宜多拍,暗亏要少吃,武功可以稀松随意,跑路大法“凌波微步”一定要精熟于心。若遇到十分不讲理的,打不过又跑不过,就和他们多谈情怀和理想,或者以佛理唐诗感化之。

而对于最后一条,我总是深表怀疑,不过他搬出了鸠摩智来,据说那个大魔头就是生生被他用三寸不烂之舌给渡得立地成佛,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俺又表示半信半疑。

“而酒宜多饮。”

每说到此处,一向浮滑浪荡的他,哪怕当了大理国国主也是没半点正经,但如果突然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又半晌不肯说话,俺就知道,这小子心神又飘了。

他又想起了,那个人。



很长一段时间,武林中都流传着一句话,叫做“北乔峰南慕容”,说得就是当年江湖琅琊榜上响当当的顶尖人物。

前者是段誉的兄弟,后者是他情敌。

说起来,不是人生的每一次遇见都意义重大。但有时候、有些人,见到了,就象一道光,“唰”的照进了你的人生,让你此生、此后每一次回想起来都感觉辉煌灿烂无比。

那阵子正好是他流浪江湖,哦不,勇闯江湖以来感受最糟糕的一段日子。

江湖上,有人恨、有人踩都不算惨,所谓黑粉也是粉也,都好过被人赤裸裸的无视。

那时他邂逅了他的女神王语嫣,然后参加了一个饭局,女神也在,还有一大票他的情敌也就是慕容家的粉丝团队。

最后他被很客气的赶了出来。

其实包厢中并没哪一个当真令他十分难堪。“包不同虽然要他请便,却也留了余地,既不如对付诸保昆那么断臂伤肩,也不如对付姚伯当那么踢得他滚了出去。王语嫣出口请他多留一宵,阿朱、阿碧殷勤有礼的送出门来,但他心中仍是说不出的郁闷。”

哪怕咱们一路也曾游山玩水,为别人打生打死的刷存在感,但你在人心中,还是一个没名字的路人乙,你的每一个姿态都那么可笑,每一句话都那么多余。

少年啊,人生能有多少次是属于自己的主场呢?大部分的时候,我们都是蹲在墙角那个死跑龙套的。

不管怎样,饭还是要吃的。

江南,无锡,松鹤楼。

“他上得楼来,跑堂过来招呼。段誉要了一壶酒,叫跑堂配四色酒菜,倚着楼边栏杆自斟自饮,蓦地里一股凄凉孤寂之意袭上心头,忍不住一声长叹。

西首座上一条大汉回过头来,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霍地在他脸上转了两转。段誉见这人身材甚是魁伟,三十来岁年纪,身穿灰色旧布袍,已微有破烂,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段誉心底暗暗喝了声采:“好一条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南或是大理,都不会有这等人物。包不同自吹自擂什么英气勃勃,似这条大汉,才称得上‘英气勃勃’四字!”

那大汉桌上放着一盘熟牛肉,一大碗汤,两大壶酒,此外更无别货。可见他便是吃喝,也是十分的豪迈自在。”
可不,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么幸运,拐角都能遇上一个“松鹤楼”,又恰好能遇上那么一个余生都和你肝胆相照的朋友。

后来有个叫金庸的人,把他这一段故事写进了一本叫《天龙八部》小说,不得不说,那真是精彩绝伦:

“那大汉见段誉漫不在乎的连尽四碗烈酒,甚是欢喜,说道:“很好,很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先干为敬。”斟了两大碗,自己连干两碗,再给段誉斟了两碗。段誉轻描淡写、谈笑风生的喝了下去,喝这烈酒,直比喝水饮茶还更潇洒。

他二人这一赌酒,登时惊动了松鹤楼楼上楼下的酒客,连灶下的厨子、火夫,也都上楼来围在他二人桌旁观看。

那大汉道:“酒保,再打二十斤酒来。”那酒保伸了伸舌头,这时但求看热闹,更不劝阻,便去抱了一大坛酒来。

段誉和那大汉你一碗,我一碗,喝了个旗鼓相当,只一顿饭时分,两人都已喝了三十来碗。”

那场轰轰轰烈烈的拼酒,喝出了生死不变的兄弟情谊,在才子的笔尖流传至今,也倾倒了一座江湖。

再后来,他们在河南少室山又喝了一场酒,那场酒,成为整个武林的传说,是让梦回江湖每一次都让人热血沸腾的华彩大章,是每个闯荡江湖的少年人的终极向往。

那一章就叫“燕云十八飞骑,奔腾如虎风烟举”。

什么叫虽万千人吾往矣,什么叫举世皆敌,而我独狂!

以三人,战围攻者千余人。江湖道理,向来都在拳脚里。

“萧峰(乔峰)于三招之间,逼退了当世的三大高手,豪气勃发,大声道:“拿酒来!”

拉了段誉之手,说道:“兄弟,你我生死与共,不枉了结义一场,死也罢,活也罢,大家痛痛快快地喝他一场。”

先喝三杯,全天下都给我记住了,我们是兄弟,生死不离。

千军万马又有何惧?

……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啊。

英雄一怒,单于折箭,六军辟易;英雄逝去,天地皆默,孤影南归。

只有年年的雁门关,秋风萧瑟,雁去雁回。

多少次记忆中时光流转,无锡“松鹤楼”上初相遇,赌酒结拜,虽然相聚时短,却是倾盖如故,肝胆相照,意气相投。

多少次恍惚中,有一人浓眉大眼,顾盼神飞,豪迈自在,旧衣襟带一身塞外风霜,走过来道:“兄弟,别来多事,一言难尽,差幸你我俱都安好。”

偌大一座江湖,没有你在耳边一声声的叫唤:“拿酒来”,终归是无限寂寞啊。
还好,在北国山西,也有一座酒坊,生产名曰“闹他”的小酒,往来饮者,皆“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

酒清如泉,醇香而烈,正配你如烈火纷飞的性情,配你如深渊静海般的深情。

“闹他”小酒,正品汾酒,一杯在手,江湖你有。

少年侠气,中年意气,都在酒酣耳热后,纵情一醉中。

有你有酒,从此,江湖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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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瓶子:地产边缘人,江湖散人,武侠爱好者,左手簪花右手诗剑,愿以书、剑、琴会同道,业余爱好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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