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强:回到农村,回归“本来”

 

农村是我的根,也是我的“本来”。...



2018年元旦,为了拍摄《说文解字》的宣传片,我和老莫回了一趟家乡北流。

我是一个在农村出生的孩子。40年前,一个秋天的早上,天气有些凉,在一间光线昏黑的泥屋里,母亲痛苦地号叫着,然后是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妹妹出生时的情景,我至今清晰地记得,从那时开始,光阴倒流两年,我想我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情形,大概也是一样的。暗黄的煤油灯,一盆热水,在挂着蜘蛛网的泥屋里,我第一次见证了生命的诞生,40年来不曾忘却,仿佛自己从未老过。



广西北流市塘岸镇蟠龙村,我在其间出生的那间泥房子,如今已经崩塌了。

前些年,这间屋子崩塌了。但我对家的信念、对家乡的信念、对生命的信念没有崩塌。老家的屋后,是青翠的山岭,家门前,是一条向北流淌的大河。在青山绿水间,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这里是生我养我育我的地方,我想有一天我会叶落归根,在山水之地终老。

从上小学开始,我就长久地离开了农村,离开了那些我熟悉的泥土和牛粪的气息。都说知识改变命运,其实我不太相信“命运”的说法。我大学读的是外语系,到头来却是靠中文吃饭;我的人事档案先是进了一家养猪公司,人却被银行借走了;现在又到了报社,一干就是20年。这些都不是命运的安排,只是人生的变化。与其说知识改变了我的命运,不如说知识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我并不认为如果我一直留在农村,就是“命运”不好。农村有农村的生活,农村有农村的事业,我来自农村,所以不会对农村产生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相反会有一种心向往之的亲切感。



养育我的山水之地。

真正需要感谢“命运”的,是它让我过早地接触到了各种各样的脸孔或者说“面具”,过早地体验到了人际关系的错综复杂、无穷微妙,过早地见识了社会生活的五彩斑斓、光怪陆离甚至匪夷所思。人生当中有很多难以想象、富于戏剧性的经历,或者人们以为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情节,我在20多岁的时候就经历过了。在我的青春年华,我已经完成了对人生和这个社会的深层次的认知和体验。我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这些故事源于生活,源于社会,比小说还要“小说”。这是“命运”送给我的礼物,我欣然接受,而且心存感激。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是一个彻底的“愤怒青年”,对别人不满,对人生不满,对自己生活其间的这个社会不满。在需要愤怒的时候,人确实应该愤怒,因为那是良知和血性的体现。但也有很多时候,愤怒只是一把无名大火,如果控制不住,只会吞噬自己,烧毁别人,除了给这个世界留下满地灰烬,没有丝毫用处。我经历过的一些故事,我曾经视之为人生的“事故”,深感沧桑、失落、无助与挫折,其实心平气和地想想,这些都不算什么,只不过是人生当中的某段经历而已。即使是在历史上最黑暗的时期,人类也不曾对自己的未来绝望过,坚信光明一定会降临,个人的得失,确实没有必要看得太重。太阳每天都是新的,生活也是。



重返对竹居。那是我思想成长的地方。

现在我相信,平静比愤怒更有力量,行动比愤怒更有力量。如果你对自己的家不满意,不是放一把大火将它烧掉,然后搬到别人家去住,而是认真地审视它、规划它、修整它,动手把它收拾干净,直到自己满意为止。对于社会、对于国家,也是同样的道理。经济富强,政治民主,文化文明,社会和谐,生态美丽,这些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实现这些目标,需要每一个个体的努力,需要每一个个体的付出,需要每一个个体贡献智慧和力量,而不是躺在床上睡懒觉,或者关起门来发牢骚,天上就会掉下五张香喷喷的大饼。

有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民族,就有什么样的社会,就有什么样的国家。文学,大至文化,就是熏陶人、涵养人、培育人、鼓舞人的延绵不绝的精神源泉。母亲,给了我肉体的生命;文学和文化,给了我精神的生命,是我的精神之母。这是我一直坚持写作的原因,也是我决定做《说文解字》的原因。“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只有深刻地了解本来,才能更好地吸收外来,更有信心面向未来。那一个个方块字,就是我们的“本来”,就是我们的根,我们的魂,里面有我们的文化密码、基因和血液,需要我们去研究、解读与传承。

一个字一集视频,两千或者三千集视频,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有付出未必有回报,但是没有付出,就一定没有回报。我希望通过埋头苦干,可以一集一集把它做出来,直至竣工的那一天。这是我对生身之母的交代,也是对精神之母的交代。我更希望回到农村,与村里的孩子们分享我的劳动成果和喜悦。因为,农村是我的根,也是我的“本来”。人,不应该忘本。



《说文解字》,一项浩大的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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