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与你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后来我们穿梭于生活，一身烟火，两手繁琐...

基本上大家看到一个人喜欢捣鼓点文字、诗歌、没事发点伤春悲秋的感慨，配以精心挑选的图片或自拍，就会说，哦，文艺青年。其实我对文艺青年这个词不置可否，因为每个人对它的理解偏差有点大，但是每当看到有人往自己身上贴了这么个标签想要来靠近时，我往往会觉得一阵头皮发紧。如果每个群体都有职业属性的话，那么文艺青年们一定是独行侠，因为他们大多谁也瞧不上谁。

物以类聚这个词给大家很多误导，有些恋爱招数就会教大家，要投对方所好，让对方发现你们的共同点，这样能够迅速拉近彼此的关系。《生活大爆炸》里霍华德泡妞就用过这招，他的方式是对方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结果当然是笑料百出，失败收场。

其实恋爱里是最不需要伪装，也最无法伪装的，你最好连你所有的社会属性都抛掉，所有名牌标签都撕掉，像个孩子那样，就像王小波，平时文风幽默犀利，但他写给李银河的情书却是这样的：李银河，你好哇，我给你唱一支好听的歌，请你不要吃掉我好吗。



我在听万能青年旅店时，有一句歌词特别灵：“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是的，世界上少有民族，像我们一样，情感内敛，同时又专注于美食之道，以致于我们在食物上倾注了太多情感，寄托了太多心意。

我爸小时候特别馋，那时候整个国家都在贫困线上挣扎，家家户户的米缸里都光可鉴人、没有余粮。爷爷奶奶孝顺，总是在太奶奶的柜子里放些面粉、鸡蛋，给太奶奶补营养。我爸就常常偷偷去翻柜子，有时候被抓个正着，爷爷大怒，抓起笤帚就是一顿抽，太奶奶总是会一边骂一边出来护着，把抽抽噎噎的我爸拉到一边，叹口气，抓上一把面粉，打上一个鸡蛋，搁点糖，搁点葱花，拿水调匀，把锅烧热了，拿油一抹，把面糊倒下去，摊成一个圆圆的面饼，煎到两面金黄，微微起焦的时候，铲出锅来，拿上筷子，颤颤巍巍地端到还挂着泪痕的我爸面前，摸摸头说，吃吧。

我哥小时候特别皮，是我们这一带的孩子王，经常带着我们一群小萝卜头在外边攻城略地，也经常被别的家长找上门来，这时候姑妈就会拿出常年挂在她家门上的藤条，把我哥一顿胖揍，我哥左躲右闪，实在挨不过，抓住藤条往窗外一丢，就跑出门去，气的姑妈在后面吼，敢回来我就抽死你个小兔崽子。当然到了半夜还是会灰溜溜地溜回来，这时姑父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看到表哥回来，叹口气，转身进厨房，拿碗油渣，撒上辣椒粉、酱油，搁点芝麻、搁点糖，拿大火一蒸，蒸到有红彤彤的油浸出来，混合着微微的甜辣味和浓郁的油香味，盛碗饭端到表哥面前，拍拍肩说，吃吧。



我曾经有段时间迷上了烘焙，买来一堆工具、材料，在家照着网上的方子鼓捣，有时烤出一堆黑乎乎的东西来，有时意外的很不错，但那时烘焙于我只是个消遣的玩意儿，跟做手工、画画等其他兴趣爱好并没有不同。后来决定给当时的男朋友尝尝手艺，决定做最拿手的柠檬小饼干，在家选料、选配方，揉面、混合配料，在烤箱前耐心地等待，等到有混合着柠檬清新的饼干香味飘出来，就考好了，小心地装进盒子，还打上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开始期待着对方吃到会是什么反应，可惜后来就分手了，柠檬小饼干也再没有做过。

开始我们总是把爱想象得高于云端，不沾凡尘俗世，属灵属意，是精神契合，是意念相通。后来我们穿梭于生活，一身烟火，两手繁琐，以为爱意已被生活淹没，其实它只是融于日常的血肉脉络，融于关怀的眼神，等待的动作。于是后来我们将所有关于山川湖海的浪荡关诸门外，只余下昼夜晨昏，零散于厨房餐桌与彼此之间的家长里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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