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城夏阳:车窗之外,像是倒带

 

喜欢深夜的火车,行色匆匆。...





文 / 夏阳

丰城荣塘人,长居东莞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喜欢深夜的火车,行色匆匆,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在你酣睡之时,一步一步抵达你的温柔之乡。

窗外是故乡,大地一片灰白,横亘于月色下,水墨画一样影影绰绰,静谧无声。

脸贴在车窗玻璃上,使劲向外望去,铁路两边不时有一排排凋零的树迅速退后,远处沉默低伏的村庄卧于丘陵之间,再远处有稀疏的灯火,勾勒出城市大体的轮廓。偶尔,还有不知名的小站在眼前一晃而过,空旷无人却灯火通明。

多么熟悉的故乡夜景啊,冬天的田野,广袤,萧瑟,而田野的上空,一弯橘黄色的月亮,正在云彩间兀自穿行。



火车走的是京九线,离故乡村庄最近的距离约12里。这条铁路修建时,我在这里卖过凉粉。

那时,我初中毕业,考高安师范落榜,正心灰意冷。母亲在家里做凉粉,我负责卖,一天两趟,一趟两大水桶。去时,挑到夏阳河边,央求运沙的四轮车搭往基建工地,代价是贿赂司机一碗凉粉。

奔向工地的路坑洼不平,颠簸得厉害,我将半截水桶戳进沙里,上面用油布遮掩严实,然后坐在副驾驶座上像大人一样陪司机瞎聊,满脸的谄媚。



任何事情有亏有赚,而且亏赚一时还难以计算清楚。比如那个暑假,我在京九铁路工地上卖凉粉赚了三百多块钱,却因讨好司机而学会了抽烟,当然也夹杂着中考失意的彷徨。

那时,我身体正处于发育阶段,如果不卖凉粉,肩膀上不负重那么多担子,估计我的身材不至于这般矮小。更离谱的是,炎炎烈日长久的烤晒,让我脸黑如炭,多年后娶老婆硬生生花了别人数倍的价钱。现在想来,唏嘘不已。

说起卖凉粉,还有一事至今影响着我。

一般来说,第二趟凉粉很难卖完。夕阳西下,暑热已退,工地上的人越来越少,我只好挑着两个半桶凉粉,走村窜户,沿着回家的方向一路吆喝下去。

有时,妹妹也会去帮忙。暮色渐浓,笼盖四野,两个瘦小的身影,一前一后,在崎岖的山路上时隐时现。山间冥寂无人,唯有松涛阵阵,鬼魅般不歇。妹妹那时年龄尚小,胆子也小,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紧张得很。

记得有一次,一条蛇从身后的草丛里蹿了出来,在妹妹面前哧溜滑过,妹妹当时惊得杵立在原地,浑身颤栗,眼里满是恐惧之色。



类似的还有一事。应该是转年的一个冬夜,那时家里还点煤油灯,一个村人来家里闲坐。

期间,父亲让妹妹借村人带来的手电筒去阁楼上找两捆稻草喂牛。许久 ,不见任何动静,喊了几声也无回应,父亲便打发我去寻看。

当我推开房门之际,看到了让我终生难忘的一幕,妹妹蜷缩在楼梯下的角落里,正紧张地拨弄着发不出光来的手电筒,一抬头,看见我,她吸溜着鼻涕,眼里极度恐慌。



这两幕叠加到一起,她的眼神常在我眼前浮现,让我心如刀绞。毕竟这是我妹妹,我唯一的一奶同胞的亲妹妹。

据说妹妹在谈婚论嫁时,别人问她想找个什么样的?她脱口而出,说要找像我哥那样的。我闻声一振,感受到了做一个男人的力量,做一名兄长的担当。

我当时暗下决心,尽管她不是我的女人,我也不可能娶她,但我要对她好,要保护她一辈子,要让她终生幸福。



这些事过去多年了,因为文化的差异,事实上我和她平日里交流不多,彼此共同话题也少,但是我从来没有忘却自己身为人兄的职责。

于她,除了宽让,包容,仁爱,更多的是希望她每一天快快乐乐地活着。平时,只要听到她因伤心难过或者抹眼泪哭了,我心里就会特别紧张,甚至有些恐慌,亦如当年那个只有九岁紧跟在我身后赶夜路的她,那个头发枯黄却爱扎两只羊角辫的她。

火车,宛如一束光,继续在故乡的怀抱里奔跑。我默默地抽着烟,望着车窗外,深陷于时光的河流之中。

车窗之外,像是倒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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