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西东时代

迷影离开学校多年的你，成为了自己讨厌的人吗？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讲真，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想回母校。管它是回忆滤镜还是青春不朽，我感觉每次只要和最喜欢的老师坐下来聊聊理想，不管那阵子有多迷茫，都有一种“走出这个门我还能和这个世界大战五百回合”的勇气。社会真的很复杂，那种初生牛犊的无畏、只会拼搏不懂利益的纯粹，或许只存在于校园时代，大概这就是黄金时代的含义。

《无问西东》这部电影真的很神奇。有章子怡、黄晓明、张震、王力宏、陈楚生这么重磅的五大主演，而且是五六年前就拍好了的片子，愣是拖到现在才上映。再看看来头，它是2011年拍给清华百年校庆的献礼片。四个时空，四段故事，表达清华精神传承百年的主题，肯定是献礼片的一大使命。但其实命题作文的气息没那么重，导演李芳芳是拍“青春三部曲”的，《无问西东》到底还是讲了青春，以一所学校为联结点，串联起校园精神——如真诚、至善——在任何时空都延续得下来的价值。

以张震为主角的“职场甄嬛传”是本片第一个出场的故事，也是唯一的一段现代戏份。在两大高管的争斗中成了替罪羊被离职后，张总还得处理一个本可以不管的烂摊子：为了给奶粉公司打配合、搞营销、拍形象故事片而联系过的四胞胎家庭急需用钱，还要不要继续救济他们？帮租房、帮找工作，好人做到底会不会反被碰瓷？

上世纪60年代的三个好友之间上演了一场三角恋。王敏佳为了虚荣撒了一个小谎，举报她的正是她默默爱慕的人。在那个年代，仿佛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出路更重要，甚至不惜毁灭对自己的前途构成威胁的人。唯有陈鹏不这么想，救起被打至奄奄一息的王敏佳，就意味着与所有人作对，会被一起放逐到千里之外。

上世纪30年代，富家子弟沈光耀立志当飞行员。空袭已经很严重了，可他每次出任务都还坚持绕弯给重灾区孩子空投食物。青春一定是和时代挂钩的，这部分叙事因为加入了史实而更显厚重，导演也特地搭了一万平米的校园场景。1937年，被日军摧毁的清华、北大、南开三所学校西迁昆明，成立西南联大。那段时期的年轻人确实有着如今的我们难以想象的精气神，有在漏水的茅草屋校舍因听不清老师讲课就集体“静听雨声”的淡泊，也有在防空洞上课的求知欲，和沈光耀这样为民族解放奔走的勇敢。

不同时空下的几个故事间不是没有关联的。比如，再往前上世纪20年代，陈楚生饰演的吴岭澜面临着当时知识分子都会面对的一个难题：按照自己的喜好继续深造，还是实业报国？最终他在泰戈尔来学校访问时的一次演讲中找到了答案。“真实是不论你选择什么，都从内心满溢出的不懊悔也不羞耻的平和与喜悦。”他将这份“永远不要放弃追寻真实”的感悟带到战地课堂，因此影响了王力宏饰演的飞行员，而后者以不顾生命安危空投食物之举救助过的当地儿童中，就包括另一个片段里黄晓明饰演的男同学。

《无问西东》这种打碎线性叙事的多时空交错手法，大部分都是用来讲宏大主题的。职场、爱情、救国......本片每组故事的时代、主题都不一样，但共通的是一种精神，并且从上一个时代的某个人物延续到了下一个时代的另一个人物身上，达到“以生命影响生命”的效果。这样的性质注定了影片的大格局，所要展现的主题也必定不是情爱这样的小命题能承载的，而是更高层面的真善美。甚至与《黄金时代》在横向时代中勾勒意气风发文人救国的人物群像还不同，而是一种能亘古不变传承下去的、在纵向时空中具有普遍意义的价值观。

比如《云图》，上至1850年的美国，下至未来的高科技文明，每段故事都非常不一样，但不管是废除黑人奴隶制、扫除对同性恋的偏见，还是未来克隆人形成了自我意识反抗人类，迥异的剧情串联起的是对个体价值的尊重，对生命意义的自觉，这是一种可以代代延续的，经得起时空更迭变幻的精神DNA。

说起来沉重，貌似《无问西东》里的每组故事单拎出来拍一整部成片都能令人深感时代伤痕、个体沉浮的那种沉重，但越宏大的命题往往越纯粹。在黄晓明和章子怡这组故事中，那就是一种“你下坠的时候我会托着你”的真诚爱情，在最难谈信任的年代信任了被“批斗”的另一半；到了王力宏饰演的飞行员那里，那就是一种最单纯的心怀慈悲；张震饰演的职场戏可能是离我们最近最容易理解的，他本是那么一个懂进退讲利益的人，最终还是走向了“真”。这些人物的身上，可以说都是有大爱的。

有一句话大家都讲得很多了，“长大后，你有没有成为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不论在哪个时代，世俗的力量都是很强大的，你真的甘愿在意世俗希望你在意的事情吗？慢慢变成了自己唾弃的样子了吗？片名的出处是清华校歌，原文是“立德立言，无问西东”，用片中的话讲是“爱你所爱，行你所行，无问西东”，用时下流行的话讲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外在的世界充满了变化，内在的人心充满了复杂性，还能时刻从谦卑中生长出这种温暖与担待，讲真，是一种令人十分钦佩的品质，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