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张良:散文两篇

 

张良,笔名行云水,四川青神人,现供职于某行政单位,业余时间酷爱拙笔耕耘,喜爱篮球、游泳、亲近自然。...





张良
散文两篇


岁月呈像,记怀如初
               ——致逝去的小学生活
    


“南天庙小学”位于川西南眉山市青神县境东北部,距县城10公里的高台乡南坝子村。记忆里老辈们都呼称南坝子为南天庙,既为庙,我想或许与庙祀有关,一如孔庙、关帝庙那样缅怀先贤前哲。又或是曾有赶节场赴庙会于此,在市肆林立间设摊而营,人聚如织,呈一派节日之景。

南天庙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现下仅能从老辈人支零片语中寻得些残存的记忆罢了,而对1978年全国一片“人民教育人民办”的呼声,幼儿园、小学等初等教育燎原大江南北,“队队有幼儿园,村村办小学”顺势而起。这与北宋理学家程颢办学理念有异曲同工之处吧?据府志记载:“宋治平间,明道先生令本邑,建乡校七十余,民间子弟,亲为正句读,又立社学凡数十所。”这“明道先生”就是程颢,他大兴教育,县办“明道书院”,乡建“乡校”,乡校下边还有“永学”,也就是后来的“村学”。

像“村村皆有庙”那样,不管村子大小都有学校。南坝子8大队1至7组的父老乡亲勒紧腰带,用集体土地下到户后村上仅存的一片开阔的古坟地改造办起了南天庙小学。听说这里的风水好,可以吸灵气,聚英才。或许真如此,“开门办学”后,先后集聚辐射了5、7、9三个大队,教育普及率达到95%以上。我清楚记得,学校的后操场就有一座用黄土垒成的大古墓。那时的我们,玩具特别少,爬坎滚泥堆是常事。明知是坟,大家都能克服恐惧,勇敢的将它作为课间休息玩耍的天然滑梯。

南天庙小学坐西向东,典型的三合院,只不过临东面砌成红砖围墙,小青瓦,红色的房檐,红色的窗。十一间教室的房顶上,均安放着采光用的透明瓦,让一束阳光透射到课堂,小小的尘灰像漂浮在空中的舞者。趁着老师不注意,总会有好事的同学饶有兴致地用嘴轻轻一吹,微小的灰尘,便似插上了轻灵翅膀般在阳光里上下翻跳起来,任性着飞窜,成了课堂中最有意思的小插曲……从入校门左拐,就是一年级,依次排下去,我记得学校最红火的时候是,有五六百人,人气很旺。



那时,我们仅需交上一二十块钱便能无忧无虑地哼唱着“太阳天空照,花儿对我笑……”的童谣,读着《春天》“冰雪融化,种子发芽,果树开花。我们来到小河边,来到田野里,来到山冈上。我们找到了春天。”在《春风吹》中哼唧着《采蘑菇的小姑娘》,听着《乌鸦喝水》、《小猴子下山》、《司马光》等故事,开始着一天又一天的学习生活,然后在兴奋中,双手高扬着书包,背着满包的金色蹦跳出校门,在那条弯曲纤细的盘山碎石基根道上,随着“嘭嘭”喷着黑烟的手扶式拖拉机飞奔于烟尘中,无暇顾及被迷朦的双眼。

我记得每学期伊始,教室四面墙体下的脚印痕迹都会被学校刷得粉白。古董级的4组双人木制抽屉课桌和木制长板凳排放着,时有同学或学习鲁迅刻下“早”字,或用“三八线”宣示不可逾越的“领地”。桌上总会摆放着软面抄歌本,喜欢的歌会被抄录进去,喜欢的明星会被剪下来贴在上面。偶而收到一张同学赠的明信片,心里总会激动半天,并小心着夹放在抄歌本中珍藏。课间休息时,我们时常会骑着长板凳似一个个策马扬鞭、一马当先的战士逐于诸“马”间,也会将一根板凳翻转架在另一根板凳上当作跷跷板,两个同学抓住板凳的两只脚坐在板凳最外端,随着脚蹬脚起,跷跷板在左右高低起伏间快活起来,当然因无固定支撑的缘故,几次下来,跷跷板总会滑至左右失衡,摔得两人人仰马翻,惹得满教室哈哈大笑,乐此不疲。

紧邻中间课桌前是一张讲台桌,上面总是放着两三盒粉笔、一截斑竹根和一个竹制毛刷。犯错误时,老师会将斑竹根、毛刷作为惩罚我们的工具,偶而也会粉笔头飞窜。讲台桌前正上方是块黑板,老师用毛笔字写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时刻提醒着大家勤奋向学。教室正后方也有块大黑板,高年级的一般都会办板报,而低年级则办成“学习园地”,张贴着大家平时的毛笔字、铅笔字、钢笔字、美术图画等,自己的作品能上墙是光荣的,令人羡慕的。

正对东方的那间是老师的办公室。那时担任班长的我有幸经常出入这里。当然最吸引我的是在办公室右侧墙角边竖立着的简单书架,除了摆放老师的教科书、参考书外,还放着些《连环画》、《红日》、《铁道游击队》等励志书,也不乏一些充满童趣的小人书。在书本匮乏的年代,这是不易的,当然印象中彩色的图画是没有的,全是牛屎纸粗印的。我也特幸运,结识并拜读了《少年文艺》的杂志。这种只有城市儿童才接触到的少年“纯文学”杂志是四年级的李祥兵老师带来的,他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分配到学校负责高段的语文教学。后来我也成了他的学生,而他书柜里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海岛女民兵》等也充填着我儿时的贫瘠生活。

办公室门口的房檐下,用铁丝挂着一个大铁板,这就是上下课的钟了。上课下课的铃声就是用一根铁棒敲打的,声音响亮,在上空悠悠扬扬,经久回荡。我记得小学三年级老师生病的那段日子里,值周的我曾担任过这敲钟的殊荣。那时的我长得瘦小,只能勉强站在板凳上敲响这一记钟声。伴着老师的教诲,我们琅琅的读书声和欢笑声,萦绕在耳边。特别是下课铃声响起,那用碳灰和黄土填平整的操场顿时热闹开来,乒乓球蹦起来,鸡毛毽飞起来,滚铁环、丢沙包、扇烟盒、跳房格,大家甚是欢乐开怀。

如今,铁板还在,我忍不住从地下拾起一块石头,敲打,在那悠扬声里,久远的记忆也回来了。小时,我偏科,哥哥姐姐说我是“稗子”,就是语文数学如似人的双脚,一高一矮不对称。还真别说,一年级期末考试,我的数学考了99分,可语文成绩才61分,被哥哥、姐姐没羞了一顿。当时,我的启蒙老师扎着长长的秀发,留着刘海。她是代课老师,主要是带一年级到三年,全校的同学都怕她,对人特别严。记得二年级上期时,我因为语文课上看图说话,不能表达清楚,被她留下辅导,用课桌上的木毛刷给狠狠敲打了几下。还别说,就是这样的敲打,让混沌的我一下似乎被武林高手打通了任督二脉,学习成绩从此名列前茅。现在想想,真得感谢我的启蒙老师——刘素清。

老师办公室外面是有两个花坛的。说是花坛,无非是些鸡冠花、指甲花、壮元红之类的,都是老师和同学们从家里带来亲手种上的,再在周围密密地插上万年青,花坛便落成了。我喜欢花开,喜欢常年葱绿的万年青。即使没有得到人太多的照顾,依然在贫瘠中点缀出一种高雅的美丽和灿烂。

掉漆的窗户,用静默守侯了我整整四年的小学生活。那曾经呆过的教室里,曾有一位大眼睛、梳着小长辫,双手架着双拐的同桌小妹妹杨晓英。她爱读书,也喜欢问老师、问我和同学一些问题,虽然心中也有许多不悦,但自己基本做到有问必答的。她特别坚强,每天大概要走六七里地独自来上学,即使是刮风下雨,也从未间断。几乎最早到校的就是她,一直坚持擦黑板、扫地。在读四年级下期她离开了我们。班主任老师和我们班干部一起,参加了她的葬礼!直至现在,脑海中会记起她坚强的样子……

学校门口的零食摊是小学生活不可或缺的!校门口老婆婆们摆放的摊子,像一个蘑菇般伫在地上,小簸箕里盛着萝卜丝、水果糖、瓜子,各种各样的小零食,酸酸、甜甜、辣辣的味道,犹新在记忆里。偶尔也会有流动摊点卖米制炮筒、冰糕、棉花糖之类的。棉花糖是最不可思议的,一勺勺白糖进去,5分钱一团的棉花蓬蓬松松出来,能吃,还挺甜,常想着长大后挣了钱一定买来吃个够。到了夏天,卖“薄荷水”的摊子也会及时出现,其实“薄荷水”就是用凉开水加点色素、糖精兑的天气越热,生意越好,2分钱便能买一杯,清冽甘甜从头滋润到脚……

还有山峦环绕逶迤的沙溪河,流淌在春夏秋冬,盛满了我们放学后的欢乐时光。

那时的人、那时的事、那时的情,简单且幸福,欢乐且平淡,在记忆里历历如初,荡起心湖道道涟漪……
 
冬日暖阳,我为母亲剪指甲
午后,一扫前几日的寒冽阴霾,冬阳终于灿烂露。

我征询母亲下楼晒太阳不?母亲答应说要搬凳去坐坐。八十有三的母亲一瘸一拐地下楼,那是中年劳作摔跤伤了脊柱,为省钱养家留下的后遗症,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加明显。母亲面迎太阳而坐,我紧靠母亲坐在小木凳上。阳光笼罩着母亲略有些佝偻的身影,脸上的老年斑散落在阡陌的皱纹上,时光流影中,眼睛依旧有神,很亮,很柔和。

冬阳闲淡着,暖暖的。母亲扯开了陈年往事,一如儿时母亲在煤油灯下缝补忙活时为我们叨述那“瓜菜半年粮,辣椒当衣裳”,吃糠咽菜勒紧裤带战自然灾害……真是百听不曾厌。

母亲将头上的红绒毛线帽取下拿在左手,用右手慢慢挠捋了几下头发,然后低头扒捡着帽子上、衣服上散粘的线丝毛球之类的,终寻得几根银发捏着感叹:“头发又落了好多喽!”我点头应着。母亲老了,步履蹒跚,身影颤巍,似乎将离我渐行渐远。我感到酸楚,眼里涩涩的,将视线转移到一树阳光漏下的斑驳光点,看见风在偎依着母亲……

冬寒之风冷冽,吹动母亲的满头银丝,母亲把帽子重新戴在头上,搓着手看了看说:“指甲又长长了”。母亲是喜爱卫生洁净的。指甲长了,现下母亲的手有些颤抖,没办法自己剪指甲了。我从腰间拿出经常挂在钥匙串上的指甲刀为母亲修剪指甲。



自母亲81岁那年大病住院后,每次牵扶母亲,或为母亲剪指甲时,我总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惶恐。我捧着母亲苍老的手,触摸到的是多年来操劳持家的沧桑、艰辛困苦,如今已不再那么有力,消瘦又嶙峋。我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往内挤压住母亲右拇指甲下的肉垫,小心着把指甲刀刃口从指甲缘的右端沿着弯曲的指甲轻轻地转动,清脆的“咔咔咔”声响起来,偶而断剪的指甲片飞在阳光里,让我想起了儿时母亲替我们剪指甲的往事。

那时,每每指甲长长了,我们总会从母亲的针线兜筐里拿出大号剪刀央着母亲剪指甲。母亲便会放下手中忙碌的活计,左手轻轻地捏住我们的一根小手指,睁大炯炯有神的眼睛,右手握剪,小心翼翼地把剪刀刃口伸进指甲与皮肉中间,一点一点地剪,生怕因我们调皮乱动锋利的刀尖戳到手指。母亲每剪完一根手指,总会先用右手拇指在剪好的指甲端的边缘部分来回摩挲感受光滑度,然后仔细端祥整齐度,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在大手与小手的指间接触中,母亲重复着一个个朴实而平常的小动作,那种慈爱缓缓淌进我心间。

今夕,小手已长成大手,我常常学着母亲的动作,为女儿剪指甲并教她如何剪指甲。

母亲看着正慢慢修剪指甲的我,皱纹在浅浅的笑容里缓缓舒展。当我修剪完母亲的双手指,母亲依旧会用拇指在剪好的指甲端来回摩挲,放在眼前仔细端祥,眼里充满了欣慰和慈爱……母亲的每一个动作,令我陶醉温暖如初。我不知还能为母亲剪多久。

13时30分左右,母亲提醒着我该去上班了。这些年,年迈的母亲为提醒我上班开启了生物钟,也成了母亲乐此不疲的事。离开时,母亲叮嘱我路上小心点。临出小区门,蓦然回首,坐在灿烂冬阳下的母亲嘴唇微微地翕动着,满脸漾着暖心的微笑凝望着我……

(责任编辑:吴微  制作:胡君涛  图据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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