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梦问鸦酒借红 侍立春早庭前风

立，始建也。春气始而建立也，当日阳和起蛰，品物皆春。...



文 | 豆米

黄历纸上大大立春两个字，日子却还是冷，向来少见的鹅毛大雪一层层覆下，顷间便遮罩了田野、林场，村落与市镇，仿佛你逃脱不得，仿佛众生利乐，三两只鸦雀蹦蹦跳着，在雪毯上落下娟秀的爪印。

春生在学校里做了散学典礼，回来也没见得高兴，随手将奖状扔在一旁躲闪着阿娘，恰要撒腿跑出去，张家阿姆一眼便望见他额头上兀自杵了个包，霜霜青的，张家阿姆紧着取了湿毛巾搁在屋外雪地里，隔会取回再叠成方块盖在春生额上。“侬是怎么了？搞七捻三的！”张家阿姆急倒是急，却也安静。

“阿光说我没爹，是野孩子！”春生边说明，眼泪亦随着情绪滴下来。

“就是讲，侬先动手！是伐？各人家事体都有不同哩，怎么讲，侬也不应先动手呀！”张家阿姆说着将毛巾又调了一面。

“他的褂子被我撕破了哩！”春生擦了眼泪水竟然得意起来。

“今朝弗要出门啦，拿毛巾在雪里裹一裹再敷敷额头，娘出去下下。”张家阿姆在蒸锅里取了两块春饼，抓了针线包，忙急急出门往东去了。

阿光住在二七小路中段，是学校体育教员韩玉国的二孩子，要长春生一岁多，个头壮，脾性亦随他爹，急急呛呛。敲开韩家院门，提着擀面杖的韩玉国满脸惊讶，“哦哟喂，张家的，怎么还来了哩，阿光这孩子瞎翘，我还说等下领他去侬那里赔礼的！”“孩子家家的，不碍事的。”说着，张家阿姆伸手拉起了泪光盈盈还跪在地上的阿光，“去，阿光，把春生撕破的衣服给嬢嬢…”一并顺手递了春饼过去。”“张家的，这怎么好意思呀，春生头上的包勿要紧吧？要不要看医生哦？”韩玉国弓着腰，脸上堆满了愧意，“哈，没多大事体，已经拿冰敷了。”“啧啧，侬还都晓得冰敷呀，我说春生这孩子呀，身段也是单薄了点，要不，以后休息的光景到我家来学学拳术，习练习练也是不错的。”“那却是好，谢韩老师”，说话工夫，小光妈亦推门回来，想必在外已晓得了原由，进到屋里扯着小光要敲打，就被张家阿姆拦著：“张姐啊，孩子间闹闹不打紧的，阿光不也承认错误了嘛！”“张家的，小孩子瞎七搭八，侬不要放心上啊，来来，正好家里包了春卷，拿几条回去给春生尝尝…”言罢，小光妈不容分说就领着张家阿姆往厨间走。

《群芳谱》曰：“立，始建也。春气始而建立也，当日阳和起蛰，品物皆春。”蓝幕静夜，张家阿姆和春生一齐在窗上贴了春燕、春柳的春盛，张家阿姆还制了橘柑、酥饵、芽饼的春盘，炒了豆芽子、豆干条的热菜，又喊春生搬了陈年的女儿红来，倾于斗笠盏中，堂屋里一盆炭火照着母子二人的脸扑扑红，就生起讲不出来的一种欢喜！

张家阿姆亦同春生讲古：老里巴早前呀，立春当日里，县令领左右文武到大山里土地上挖一个坑，将羽毫易浮之类置入坑内，正立春时刻，那羽毛等即会由坑中飘上地面来，彼时，一众便燃放鞭炮举起红来，希冀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只是，这样的景象愈来愈稀见了。

春生酣睡时，张茹含被自己不可抑制的热泪吓坏了，她知道这不是悲伤，落泪于苍狗白云之间的只是命运，只是自行创造出光明和秩序的过程。


（配图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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