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瞭望丨孙方友：一把手
一把手叫海天，三年前在豫西一家个体户煤窑里挖煤，出了塌方事故，砸死7人，砸伤10多人，海天算幸运，只丢了一只胳膊。...
一把手 孙方友/文
一把手叫海天，三年前在豫西一家个体户煤窑里挖煤，出了塌方事故，砸死7人，砸伤10多人，海天算幸运，只丢了一只胳膊。
那时候他刚新婚不久，妻子挺着大肚子，责任田几乎是荒了，海天伤的又是右手，只得用左手去拔草。左手“懒”惯了，干活如假手。待拔完了草，右肩的伤口却肿了个透明。望着发炎的肩头，海天才悟出“残废”二字的深刻涵义。“日后咋过哩？”海天犯愁地问妻子。“这样吧！”妻子叹气道，“等我生下孩子，咱俩换一换！”海天说：“我是男子汉，不能让女子养活！”海天决心要外出闯荡去挣钱。正在犯愁的时候，镇上杂技团回来了。团长是他的老同学，想想，就去找团长，要求跟团长学几手，当个独臂英雄什么的，算给团里添个节目。团长不忘同窗情，热情地接待了海天，还灌了烧酒。酒过三巡，团长对海天神秘地笑笑说：“其实，你能挣大钱，就看你有没有决心了。”
海天不解地望着老同学，说：“只要能挣钱，什么决心我都能下！”
团长望着海天，望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说道：“这阵子，你先练习用脚洗脸吃饭什么的，等成功了，再把左手也砍掉。”
海天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惧怕地望着团长，左手下意识地缩到了面颊前。“舍不得吧？”团长笑了笑，说，“不过，这只是第一种方案，我还有第二种方案！”团长呷了一口酒说，“我外出演出也带上你，只是每到一地，你要化装一番。”“化装干什么？”海天不解地问。
团长呷了一口酒，红着脸说：“换上破烂衣服，露出残臂，到处爬着换得人们的同情心，也保你能发财！”
海天不相信地望着老同学，像望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禁不住地倒吸凉气。海天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那我就无能为力了！”团长惋惜地说，“真可惜你残废了一回！”
海天告辞了团长，回到家中，他倒头就睡，一连睡了几天，突然起了床，红着眼睛对老婆说：“我做了一个好梦。我遇见了一个神仙，央求他把我剩下的一只胳膊砍掉！我说我有两只手时没发财！剩下一只手时更没财发！我不要手了，看能不能发财！从此，我到处演出，表演用脚写字画画，挣了好多好多钱……”海天说着突然停止了。他看到妻子的眼睛里滚出了泪水……
（刊于《微型小说选刊》1997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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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 评
有不少越来越高明的读者来信说，平淡的微型小说只要看前三行，甚或看前两段便可猜到结局，便索然无味云云。
这批评自然有些道理，不算过分。
上乘的微型小说设计了高潮处的转折就是为了取消读者可以预证的机会，使读者受到一次大出意外的享受。于是，在高潮处常有转折式和骤升式的情节延变。骤升式的延变出现在全文将结束前的一段里，即所谓“欧·亨利式”的结尾，至于转折式的延变则出现在全文一半处或三分之二处。
孙方友的《一把手》，在前两段里对故事情节作了梗概式的概括叙述，以便能快速把人物推进高潮。这篇作品采用的是转折式延变推入高潮。通过团长喝醉了酒的醉话，使故事进入妙境的：
团长对海天神秘地笑笑说：
“其实，你能挣大钱，就看你有没有决心了！”
从这一笔始，作者背离读者的期望，用归谬的逻辑推理手法，将一把手的命运推到残忍的极致，使读者无限紧张起来，这种紧张感一直延续到全文终了。此其时，不仅海天妻泪光盈盈，团长以及海天乃至于读者都受到了震动。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震动呢，作者采用了留白的手法，借言说南柯一梦云云，则更令人心酸了。它上升的哲理是，人残精神不能残。不必说破，这一层哲理已溶化在艺术的芬芳中了。
（吴 金）
这批评自然有些道理，不算过分。
上乘的微型小说设计了高潮处的转折就是为了取消读者可以预证的机会，使读者受到一次大出意外的享受。于是，在高潮处常有转折式和骤升式的情节延变。骤升式的延变出现在全文将结束前的一段里，即所谓“欧·亨利式”的结尾，至于转折式的延变则出现在全文一半处或三分之二处。
孙方友的《一把手》，在前两段里对故事情节作了梗概式的概括叙述，以便能快速把人物推进高潮。这篇作品采用的是转折式延变推入高潮。通过团长喝醉了酒的醉话，使故事进入妙境的：
团长对海天神秘地笑笑说：
“其实，你能挣大钱，就看你有没有决心了！”
从这一笔始，作者背离读者的期望，用归谬的逻辑推理手法，将一把手的命运推到残忍的极致，使读者无限紧张起来，这种紧张感一直延续到全文终了。此其时，不仅海天妻泪光盈盈，团长以及海天乃至于读者都受到了震动。到底是怎样的一种震动呢，作者采用了留白的手法，借言说南柯一梦云云，则更令人心酸了。它上升的哲理是，人残精神不能残。不必说破，这一层哲理已溶化在艺术的芬芳中了。
（吴 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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