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位置(这可不是人的位置!感人!)

 

他俩闻声来到树下,喜鹊顿时安静下来。“树上有喜,树下有灵,这是个好地方!”他俩击掌而庆!...

    赵锦安说    
北京/赵锦安
 
老哥哥躺在病床上已多日不进饮食,他的食道已被完全堵死,血管干瘪也已输不进液体。爱不能助,家人只能用棉球蘸点水在他那干裂的嘴唇上擦擦。

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于是,他回到草庙镇沿河村家中,躺在地铺上。

人到这个时候,包括他本人在内的家人都明白,这离他去另一个世界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于是通知亲朋好友过来和他见上最后一面。

这时他神志尚清,见人微微点头,以示感谢。

他的后事家人都已作了准备。按他的要求,嫂子把他走时要穿的衣服从里到外一一抖开让他过目,他满意地笑了。只是说骨灰盒太好了,没有那个必要。

在我哥哥家西北角不远处有一处小坟地,村里的人终后都下葬于此,百年下来,现在紧紧巴巴的只剩下十来个空位了。
(老书记阮龙海之墓)


我们那里有个风俗,无论是地上住宅还是地下阴宅都要看风水,可这巴掌大的地方由不得你选,村民早就约定俗成,好地方谁先走谁占。

当哥哥问起自己的墓穴位置时,侄儿们画出示意图并告诉就在他和老书记一起选的那棵大树下面,他紧蹙眉头,不置可否。

我是接到哥哥病危通知从北京赶回来的,见到我,他已无力和我多交流,只是挣扎着伸出骨瘦如柴的膀子,指着轮椅对我说:“兄弟陪我去选个屋子!”

我和他的孩子们迈着沉重的步子推着他朝杂草丛生的暮地走去。在这里长眠的有父母、叔婶和他的同乡好友,他一一登门看望:过几天我就过来和你们打伙了,这一来我也就不走了。

最后我们陪他来到为他准备好的墓穴前,他歪着头,沉思半晌,最后摇摇手:“好地方,可我不能住在这里!”

此言一出,孩子们几乎都崩溃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哑然无语: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地方呀,怎么突然变掛了呢?

见孩子不得其解,他接着说:“老书记恐怕也时日不多了,这个墓位我俩虽有约定,谁先走谁占,但我还是要留给他。一来,他大我三岁,是兄,长者为先;二来,他对我有恩,运动中我蒙冤致残,后来组织上虽然给我平了反,但能活到今天,全靠当年他当大队书记时说的一句公道话,不然我早就不在人世了。在世他施恩于我,离世我还情于他。”

似乎是回光返照,这是他一周来说话最多的一次。

说起这个墓穴,他和老书记有一段蹊跷话絮。五年前他和老书记几乎同时得了食道癌,又相继做了手术。术后四年的一天,他俩相约来墓地给自己选个家。

那年的腊月二十六,雪花飘飘,寒风刺骨,一对患难兄弟,裹着大衣,缩着脖子,相拥而行。刚踏上坟地,一对筑巢的喜鹊在树梢上频频点头,并发出“家、家、家”的喊叫声。

他俩闻声来到树下,喜鹊顿时安静下来。“树上有喜,树下有灵,这是个好地方!”他俩击掌而庆!
(哥哥赵锦荣之墓)


老哥哥执意把好地方留给兄长,留给恩人,自己却在一旮旯处圈出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但他并不觉得憋屈,也没有遗憾。

回家路上,在他那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仅存的一丝欣慰的笑容,在他那凹陷的眼窝里渗出了仅有的一滴激动的眼泪,因为书记对他的恩情一直没有得到报答,临行前如愿以偿,这样可以入土为安了。

(文中图片由作者提供)

总编:骆圣宏

特邀编辑:王   平


文/赵锦安

江苏大丰人,1954年8月出生,1972年12月入伍。入伍后历任地空导弹部队战士、团机关干事、北京军区空军司令部机关科长、政治部副主任、空军第四训练基地政委、北京军区空军招收飞行学员中心主任。2012年退休。

本期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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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渐行渐远的背影(南昌/马丽芬)

⊙ 让位置(北京/赵锦安)

⊙ 给儿子的一封信(盐城/张晓娟)

⊙ 一厢情愿(南通/季红花)

⊙ 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盐城/李强)

⊙ 残雪(南京/唐家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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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又一年(南通/环琴)

⊙既崇且丽号成都(广东/唐赵芳)

⊙我的园长和我的同事们(盐城/张晓娟)

⊙越野车神(哈尔滨/于漫江)

⊙又是一年元宵节(徐州/洪季平)

⊙年前 年后(山西/史斌)

⊙假如妻子没有病(河南/孙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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