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佳楠：小说家笔下的上海，你没去过

 

人物｜钱佳楠

采访｜赖咸人

撰文｜赖咸人

摄影｜涼白開



花了两天看完《不吃鸡蛋的人》这本小说，尽管在采访作者钱佳楠时，她已经剧透过结局了。

与我在网上搜索到的钱佳楠很不一样，她不再是留着齐耳短发的「假小子」，她烫了头发穿着草绿色碎花裙，增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可是那双像孩子一样爱眨巴的眼睛，依旧没变。

采访约在了广州1200bookshop的咖啡店里，她坐地铁来，从上海带来了张爱玲笔下的凯司令蛋糕给我们吃。就像一个许久未见的旧同学，陌生又亲切。



3 月，钱佳楠带着新作《不吃鸡蛋的人》开始了各个城市的签书会。这本书出版时，她人在美国，所以书是她「托付在远方的孩子」。

带着「孩子」穿洲过省，钱佳楠一点都不疲惫，因为回国了见见朋友聊聊天，比在美国爱荷华学习创意写作课程要热闹多了。

我们从上海聊到美国，从传统写作聊到创意写作，从原生家庭聊到女权主义。话匣子被打开的钱佳楠，掩藏不住爱讲故事的性子。

人是观察城市的切入口

钱佳楠喜欢逛每个城市的老城区，来到广州她想逛逛越秀区，看老的房子、老的生态、老人的生活。

「大城市现在都同质化了，只有从当地人的气质中才能看出不一样」，她说广州的汇丰银行也和上海的差不多高，楼下商场同样也是卖着奢侈品化妆品。

作为上海人，钱佳楠的每一篇出品似乎都和上海有关。

但她的上海「不只是南京路的十里洋场和陆家嘴的水泥森林，虹镇老街、巨鹿路、曹杨铁路农贸市场也同样是上海，并且这才是我生活中每日寒喧致意的上海，南京路和陆家嘴反倒让上海人感到陌生」。

这也是人们把她的作品标签为「写着另一个上海」的缘故。



城市包罗万象，钱佳楠选择用「人」作为观察城市的切入口。她引用了上海评论家李伟长的话：「没有大故事，只有大手笔」，认为城市里的个体才能最鲜明地表达城市。

为此，她去了上海最贫苦的社区定海桥，为老人办写作班，尽管最终以老人眼神和说话不利索告终；她去过采访工人的孩子，收获了童年时同样不让买文曲星的共鸣。

钱佳楠的童年很沉重，父亲下岗所带来的贫穷和窘迫，让她早已见过不少「同龄人不曾窥见的世间百态」。

一边是华丽衣裳，语夹英文，派对动物，一边是低保、泡饭腐乳、漏雨的屋檐。这不是别的地方，这是上海，钱佳楠笔下的上海。

创意写作的重点并不是创意

去美国学习创意写作是钱佳楠作为一个写作者的「自我修养」。

除了尝试双语写作，虚构写作等去提高技巧外，脱离在上海一成不变的教学工作，也是一种写作者需要的刺激。

这不是钱佳楠第一次出国学习了，复旦本科毕业后，她曾到伦敦大学读研，因为经济和专业不合适的原因退学，而又跑来了美国爱荷华学写作，是因为写作是钱佳楠「最执着的事情」。

钱佳楠说所谓的创意写作并没多大「创意」，它只是用来区分学术写作，其实就是文学写作的意思。在美国重新开始的她，遇到了很多困难，大部分是学习上。



「中西方文化会有很多细微的差异，就像我们对时空的感觉、对语言的顺序、声音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钱佳楠比划着。

「外国人不懂闲笔的呀」，她给我说明了很多中文里意味深长的细节放在了文章结尾这种做法，在英文写作里并不吃香，反而会让外国读者一头雾水。

她还说，让她头疼的，还有美国老师会对东方有刻板印象，「她希望你写的东西可以满足他们对东方的想象」，钱佳楠还在努力地摆脱当中。



与国内大部分靠才华和灵感迸发的作家不一样，钱佳楠认为这种学院派的写作课程是必要的。

「而且学院派写作会越来越多，国内现在也有很多创意写作项目，复旦、北大、人民大学等等都有，各种遍地开花」。

与严歌苓一个路子出来的钱佳楠，在往后的一两年里，只会写英文作品，希望把「一提笔的上海腔」消弭。

不吃鸡蛋的人

这是钱佳楠近几年最后一部中文作品了。说起这个用了三个月就出世的「孩子」，她表情复杂。「这是我上海题材的告别之作」，钱佳楠觉得她把上海经验写到这个阶层已经可以了，是时候在美国尝试别的了。

《不吃鸡蛋的人》描述了独生女儿成长和原生家庭的一种微妙关系。而书中也不住地找到钱佳楠的影子，包括主人公周允是英文教师、爱画画，最大的共通点就是有一群同样爱叨叨爱攀比的亲戚们。



媒体人淡豹形容此书「语调温温润润，场景却让人心惊」。

尽管书里的阴暗和沉重的部分占着大比例，甚至有读者说看完会想起张爱玲的《金锁记》和电影《黑天鹅》，钱佳楠却并不觉得女主人工的成长有什么好或不好。

书里的周允在一步步成长为「自己」，在挣脱原生家庭带来的束缚时，注定会把善和恶一起觉醒。

这难以用道德评判，「人本身就是这样，不存在好或坏」。这就像钱佳楠也在逐渐成长一样，她在童年也恨过父母，也讨厌过自己的原生家庭，学着用写作来释放，用研究来理解。

起码我听到了，带来广州的凯司令蛋糕，是钱佳楠妈妈让带来的，就像小朋友出趟远门，妈妈准备零食口粮般温馨。



钱佳楠说，她是一个「坚持并相信女性应该有独立自我的平权人士」。这种强大而坚定的信念，与她娇小温柔的外表不太匹配。

但其实她经历了也经历着一般上海年轻人不曾经历的事，《不吃鸡蛋的人》也是一部彻头彻尾的「平权作品」，女性该如何对待原生家庭、对工作、对爱情、对性，我想这部作品可以有所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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