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空跌落:一只鸭子的驯化史

 

煮熟的鸭子还能飞吗?...





引言:

煮熟的鸭子还能飞吗?

从辽阔的天空坠落在乡村的池塘再到被悬挂在炉火上烤制,鸭子这个族群被驯化的命运无疑书写出了一场悲剧——如今,除了煮熟之后,在我们的语境里,它们还能飞吗?

记得经典卡通片《猫和老鼠》里有一集叫“猎鸭记”,说的是汤姆猫拿着猎枪打下了一只正在飞翔着的鸭子,受伤的鸭子后来在杰瑞的解救下重新飞回天空的故事。

这个镜头可能会超出孩子们的所有想象——如今,笨重的鸭子,尤其北京的填鸭们,它们是否早已忘记它们曾经的飞翔?如果被一双温暖的手解救,它们还能再度飞回天空吗?
鸭子的前身也曾是飞翔的鸟
其实,鸭子本来是会飞的,在没有被驯化之前,它们都有一个诗意的名字。叫「凫」
▲「凫」,图片来源于网络


“凫”是鸭子的前身,它本属于天空,是可以高飞的鸭子,偶尔在大地或水边的逗留,那也都属于短暂的栖息,大地是他们的驿站,天空才是它们应有的自由。

在古人的笔下,它们的前身都是跟大雁和仙鹤并排飞翔在一起的。

王勃在《滕王阁序》里是这样说的:

“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

这个时候,部分的鸭子们虽然已经蜕化为“鹜”这个级别的物种,但唐朝的文学家们,还是从诗意上给了它们足够的尊重和安抚,和仙鹤能够进入同一排比的,那能是一般的鸟吗?

那时,在烟波飘渺的长江之中,尚有它们独处的家园。

而再往前推,它们的身份更为高贵,在屈原的楚辞里,他们的姿态往往是和大雁连在一起的。

屈原在《楚辞·九辩》里是这样描述的:

“凫雁皆唼(sha)夫粱藻兮,凤愈飘翔而高举。”

在《荀子·富国》里,它们也享受着太后级的待遇:

“飞鸟凫雁若烟海。”

这个时候的鸭子,不但能和大雁并肩,还和凤凰站立在一排合影留念,这在古老的诗意里,该是一种怎样的高贵和荣耀?

然而,在它们遭遇了人类的舌尖后,它们飞翔的痕迹将不可避免地被迫向半空下沉……
鹜:跌落在半空中的鸭子
在天空中飞着飞着,这个鸭子就被从大雁、仙鹤、凤凰的队伍中分离出去了。
▲「鹜」,图片来源于网络


大雁继续南飞了,仙鹤也乘着道家的彩云羽化升仙了,凤凰们更是涅槃了,徒留“凫们”在镀金的天空里找不到位置了,不得不开始向半空跌落。

于是,它们就变成了「鹜」
鹜是什么呢?在《说文》里,鹜就是经过人工驯化,飞翔较为缓慢的鸭子。
其实,在古代中国文人的笔下,它们走到唐朝的时候,早已被驯化成鹜的形态了。

王勃在同一篇文章里就是这样说的: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在此,它们已经不再拥有屈原笔下充满神秘的仙境色彩。此时此景,在它们飞翔图框的背后是渔舟唱晚的身影。渔民在捕鱼的时候,也在对它们实施着放牧:让它们飞一会儿,但终是要收回的。
▲「渔舟唱晚」,图片来源于网络


所以,当夕阳西下,落霞飞红,倦鸟归埘之际,被驯化的鹜们也要快快飞回到人类为它们搭建的巢穴。

落霞虽美,已是黄昏。这是每一个驯化之鸟的隐喻,也是它们不可逆转的命途。

其实,早在西汉时期的《礼记》里,那些飞翔在空中的鸭鸟们就已经被驯化成鸭的摸样了,《礼记》对它们的定义是:
“凫,野鸭是也;鹜,家鸭是也。"
在我童年的时候,犹记得年轻力壮的鸭子还是可以飞翔一下的。只是,它们飞翔的距离已经非常短小。
▼鸭子
▲鸳鸯


所以,小时候,区分鸭子和鸳鸯最好的办法就是看它们能够飞多远。如果能够轻飘飘飞去的,那一定是鸳鸯;倘只是飞动几下,就要笨重跌落的,那就是鸭子。

它们此时的飞,已经不能算是飞翔,只能算是对往昔辉煌的一次怀想。飞,并不是飞去,而是换个姿势继续跌落。

啊哦,这可怜的鹜们。
现实的鸭子:别笼养之
不知从何时起,鸭子不但不再飞翔,竟然连走路的姿势也变得蹒跚起来。
▲图片来源于网络


所以,在现代汉语的语境里,蹒跚就成了鸭子的代名词,想到蹒跚,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鸭子们一走一歪的形态。

即使在水中,也是春江水暖鸭先知。此时的鸭子已不再被用来描绘天空,而成了测量水温的温度计。

进入鸭子的阶段后,鸭子的肉身逐渐沉重起来。这个时候,它们被喂养的方式也渐渐被写进民间的家政版教科书。

北魏时期的农学著作《齐民要术》中专门介绍了养鸭之法,说:

“(鸭子)雏既出,别作笼笼之,先以粳米为靡粥,一顿饱食之。”

这估计是关于填鸭式喂养鸭子最普及的文字记载了,就像是九年制义务教育一样普及。

于是,伴随着人类对鸭子的驯化教育,我们在各类典章里“吃”到了各种各样的鸭子:

譬如:南京盐水鸭、四川樟茶鸭、山西香酥鸭、北京挂炉烤鸭,当然,还有南京板鸭等等不一而足。

显然,南京是吃食鸭子的天堂。晚年蛰居南京的袁枚老先生在他的《随园食单》菜谱里说:

“烧鸭,用雏鸭上叉烧之,冯观察家厨最精。”

而鸭子到了北京,早已成为被强行填喂的北京填鸭了。此时,它们的命运只有一个方向:吃饱长大,被火烧烤,一片片削切完毕,奉上肉食者们的餐桌……

结语:嘴上的坚强

然而,即使它们沉重的肉身无法飞翔,但它们依然渴望讲述它们往昔飞翔的传奇。所以,它们的肉身在被驯化得即使再笨时,也仍奇异地保留了一张嘴的坚强。

冥冥之中,这就像是一个充满隐喻的象征:即使死去,也用坚强的嘴巴讲述着它们前世的荣光。

其实,鸭子被驯化烤制的命运,又何尝不是我们自己的现实人生?
寻找和发现食物生长的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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