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六月雪：一个被偷走身体的人 NO.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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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被偷走身体的人

一个被偷走身体的人，

他的身份被废止，他所有的活动被取消，

关于过去的章节，已在追悼会上宣读，

以后这些都将不再重要。生活的枝叶将遮盖这些。

一个被偷走身体的人，

是否可以永远安息，不需要为生活劳碌，奔波；

也可以不求上进，从天明睡到天黑，

没日没夜地睡，也不需要醒来；

一个被偷走身体的人，

是否可以借用时间的隧道，

喝一口那些不老神丹神仙水，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穿梭时光，置身于身体之外。

一个被偷走身体的人，

是否还有灵魂，灵魂时而行走空中，时而行走地下，

他偶尔也回家，坐在院子里看橘子一天天成熟，

可以数橘子数量，给它们编号讲故事。

一个被偷走身体的人，

成了遥远的符号，他渐渐地被人们遗忘，

他与更多被偷走身体的人一起，

相互倾吐，相互取暖。

2010.12.02

那儿

我们正启程去往那儿，

我们手头上的活计虽然忙碌，

都不能使那行程减慢，或缓解半分。

那些提前去那儿的人，

不必惧怕孤独，人间也好不过那儿，

我们之中总会有人陆续过去。

对于好人与坏人，

年轻的与年迈的，诗人与手艺人，

那儿收容时不会区别得太过仔细。

也从来没有人能从你的怀抱里逃脱，

即使他（她）从前多么受人敬仰，或是遭遇过唾弃，

也从来没有人敢对你说——不。

去那儿的人都没有回来，

以至我们暂时无法想像那儿的风景，

是否有桥，有梧桐，有诗歌。

我们怀着一百种心情等待，

猜测那美，那安宁，或带点颤栗。

每个人最后都会呆在那儿很久，很久。

2010.12.10

父亲，我们在学习忘记

父亲，一个月了。

我们学习忘记“父亲”这两个字，

我们喝冷的水，在秋天不收获，

我们戴起面具，一次次扮演别人，

一次次把死去读成解脱，

把离去想像着暂时分别。

真的，父亲，

你去过母亲梦里两次，

来到我的梦里一次，我们都记得，

你来时带着微笑，这样的健康，

像年壮时那样，你总给我们宽厚的肩膀。

父亲，时间是个无情的东西，

从前它带给过我们什么，

现在就要带走什么，

我们都记住了你离开前说的话，

学习忘记，好好生活。

2010.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