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赵文:谈《看桃花》的在场忧患意识——我读林中蔓青的《看桃花》

 

赵文,蒙古族,内蒙古科尔沁人,在场主播,爱好文学和朗诵。...



谈《看桃花》的在场忧患意识
——我读林中蔓青的《看桃花》
文/
赵文


读林中蔓青的散文《看桃花》,让我联想到一个西方的哲学概念——“乌托邦”。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一文,也营造了一个与现实社会隔绝、生活安宁的乌托邦世界。

“乌托邦”与“世外桃源”出现在文学作品中,往往是为了反映现实与理想之间产生的矛盾,以及由此引起的逃遁意识。如果仅仅是呈现矛盾、摆开矛盾,容易肤浅,缺乏深刻。而《看桃花》一文,剥掉了矛盾的表皮,让读者跟随作者的脚步,一步步,一层层走进矛盾的核心,到达核心后,我们为主人公遭受的不幸潸然泪下。但作者的脚步没有因此停止。她继续带我们前行,朝一个微弱的光点走去。

这个“光点”是主人公堂妹(三婶的大女儿)向往的理想世界,也是三婶一家人日思夜盼的美好生活。推而广之,更是上世纪90年代,乃至当下生活在闭塞的农村,为生计苦苦挣扎的下层老百姓共同的精神追求。他们身上虽然有憨厚、耿直、善良、守信和坚忍等一系列优良品质, 但他们因闭塞导致贫穷,因贫穷导致无知,因无知受人欺负又无力反抗,最终演绎出一幕幕人生悲剧。

呈现、发现、呼吁和深思苦难,一直是散文文体的短板。很多写作者固有的意识形态里,容易把散文定格在闲适、恬淡、哀怨和忧愁的倾诉当中难以自拔。这时,在场主义散文提出了更高的散文写作要求,即忧患意识写作。

周伦佑先生在《散文观念:推倒或重建》一文中认为,屈原的《渔夫》是“一篇充满忧患意识的散文——而且是中国古代,乃至世界第一篇名实相符的、标准的散文作品。”可见散文写作在源头上就是忧患意识写作。但在场忧患意识写作并非简单轻松的事,它要求写作者精神在场,要“去弊、敞亮和本真”地揭示当下生活的苦难,要有“精神性、介入性、当下性、自由性和发现性。”林中蔓青的《看桃花》在写作意识上属于在场忧患意识写作。
在谈《看桃花》一文的忧患意识写作前,有必要先对“桃花”意象做交代。周闻道先生在《浅谈散文中的意象》一文中言:“意是内在的抽象的心意,象是外在的具体的物象。”《看桃花》一文中的心意正是通过“桃花”这个物象来呈现的。作者开篇就点出了这一点“三月,乍暖还寒,桃花正随流水远去。”

随着文本的逐步深入,“桃花”意象不断揭示三婶一家人从喜到忧的多舛的命运。三婶在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结婚,她“粉面桃花”。堂妹出生时“很像绽放的桃花。”文章开篇写出的这些看得见的美丽的桃花,是要与下文看不见的忧伤的桃花成对比。

作者的笔锋开始转折后,我们看到的不再是“绽放的桃花”,而是“新绿未成,落红成泥”的桃花。生活的苦难,让堂妹过早地成熟。在现实与理想之间,堂妹挣扎着,同时她逐渐看清,只有通过上学这条路才能改变自己,乃至一家人的命运。于是,“桃花”成了堂妹孤独心灵的唯一倾诉对象。

作者采用了逐步深入的写作手法,来呈现“桃花”或“好地方”与堂妹命运之间,那种虚近实离,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关系。有三处可做重点:一是堂妹拉着“我”的手看着凋零的桃树问:“姐,这桃花读不读书呢?”二是当堂妹因乙肝休学在家,又因一场大火房子被烧,三叔外出打工,挣回的钱别说给堂妹治病,连房子都修不起时,堂妹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再继续读书。有一天,她的同学来看她,她们去邻县一景点看桃花。这一走,一场巨大的灾难降临在她头上。她和同学在车上睡着,醒来后发现被拉到一个偏僻的村口,被一个中年男人施暴,堂妹精神崩溃,变得痴痴傻傻,施暴男人的父母怕毁了他们家,赶出了堂妹。作者写到“四处游荡的堂妹,一次在垃圾堆里找吃的时,引起一位过路熟人的留意,最后将她送回了家。”三是回家后的堂妹,旧病未治新病又加重,她全身溃烂“似一朵盛开的桃花”。她离开人世那年,仅十六岁。
除此而外,作者进一步加重笔墨,把“桃花”意象进一步延伸到三婶身上。堂妹死后,三婶一家人承受了巨大的悲痛,三婶还被村主任送进了精神病院,病床上的三婶常喊:“我要看桃花!”

周闻道先生在《浅谈散文中的意象》一文中言:“意象在文学创作中具有重要作用,可以说,意象营造的成败,是作品成败的重要标志,也是衡量作品审美价值的重要标尺。”我认为林中蔓青的《看桃花》一文中营造的“桃花”意象,十分贴合文本的要求,不是刻意为之,而是自然生成。“桃花”意象的成功营造,使《看桃花》一文,在散文的审美需求上增添了感性的美。

我们再来谈谈忧患意识写作。《看桃花》一文有三个层面的忧患意识。

一、对贫穷的忧患意识

“贫穷”一词在文中没有明目张胆的出现,但它隐藏在全文的每一个字背后。因为穷,三婶一家人在村里抬不起头;因为穷,堂妹不能治病;因为穷,堂妹不能继续上学;因为穷,三叔外出打工;因为穷,堂弟在村里活得失去尊严,为改变穷的现状,远走他乡……“贫穷”是三婶一家人的悲剧命运的主要根源。

《看桃花》一文对贫穷的揭露,没有停留在表面,而是进一步深入到了思想的层面。

散文是一种感性的文体。因为感性,散文阅读,是要让读者的情感跟随作者的笔调而走的。在散文写作中,作者一定要跳出摆事实讲道理的论调,让思想在理智背后起作用,刺激读者的神经,提醒读者,我不是在给你讲道理,而是在用心与你交流。

林中蔓青的《看桃花》,在对“贫穷”的揭露与反思上,采用了意识流写作手法,读者会跟随作者对“贫穷”的忧患意识去思考,从而产生广阔的思考空间。
二、对无知的忧患意识  

“无知”一词在文中并非贬义,它是中性词。无知是对贫穷的进一步演绎,是贫穷的延伸,是产生三婶一家人悲剧命运的主要原因。

读《看桃花》,我们一面为三婶一家人的不幸遭遇心生悲痛,一面提出疑惑,为什么三婶一家人如此软弱?自己家的地被人占去还要拎鸡赔罪;晒好的谷子硬是被人扫进沟里;三婶找村干部评理反而被欺负;三婶被强迫送进精神病院……

作者通过冷叙述不断提醒读者,产生三婶一家人悲剧的背后,有一个令人心酸的原因——无知。而无知的背后,更多是无助、无望和无奈。

作者写对无知的忧患意识时,并未把自己放在一个更高的位置,而是站在所写对象的身边,通过细致的观察,冷静的叙述,运用意象和意识流等写作手法,使其残酷的事实,不仅仅停留在残酷的表面,而是让我们去发现残酷背后的一些根源问题。这是在场主义散文一再强调的介入性。用陈剑晖先生的话说:“通过主体的全身心介入,使散文产生超越性的质的飞跃。”

林中蔓青的散文一直是沉痛而厚重的。她在挖掘根源性问题上,越来越成熟,越来越自然,且慢慢在形成自己的风格。这一点上,可以对比之前的作品《十亩二分地》。不难发现,在写作意识上林中蔓青已有了可喜的进步。
三、对人性的忧患意识“人性”一词是本文的立意之本。

《看桃花》中处处可见对人性阴暗面的拷问。欺负三婶一家人的邻居;被邻居请进饭店,后还把三婶强迫送进精神病院的村主任;对堂妹施暴的男人及其父母;硬把三婶晒好的谷子扫进沟里的村里人;给三婶打针的大夫……

作者叙述出种种令人恨得牙根痒痒的事情的同时,在所有事件背后无不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人”到底怎么了?

“人性”中的贪婪、自私、冷漠、无情,是作者要进一步挖掘、思考、探讨的问题。也是本文精神在场的佐证。

《看桃花》对人性的拷问烫人心扉。这是在场主义散文所强调的“抵达本真”的写作状态。

我在上面提到的“桃花”意象是《看桃花》的大意象。除此而外,还有几处小意象,如白大褂、摇钱树、狼狗等。如果说“桃花”意象是主线,拽着全文的主要脉络。那么,小意象的运用,可以说在思考与探讨“人性”这个大命题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看桃花》开篇就运用了小意象——白大褂。当三婶在精神病院里嚷着要看桃花时,几个白大褂把她团团围住“有的扭手,有的按脚。”三婶体力耗尽“似被驯服的羔羊。”这时“一位白衣天使翩然而至。”一针下去,三婶呼呼入睡“几个白大褂疾步远去,只留下一串胜利者般的议论……”医生原本是救死扶伤的天使,但文中的“白大褂”却不怎么让人舒服。这里的“白大褂”显然不是指真正的大夫,而是暗指那些更高权力下的执行者。

“摇钱树”与“狼狗”是在文末出现的小意象。当“我”向大夫请假带三婶回家看桃花时,发现三婶家的园子里村主任早已盖起了一栋三层楼的新房,里面摆满了摇钱树与盆景。听村里的赵大爷说过两年这里就要规划拆迁了。当初村主任主动给三婶办低保,还强迫她进精神病院,用意一目了然。惊愕中“三婶忽然拽住铁门,猛烈地摇晃、哭喊。铁门里,窜出一条狼狗……”“我”和三婶只能逃走。
这里的“摇钱树”指“人性”中的贪婪,“狼狗”是“桃花”意象的对立面,指产生残酷现实的始作俑者。

以上我浅显地剖析了《看桃花》一文里的写作意识与意象运用。除此而外,此文还巧妙地运用了意识流写作手法。整篇文章自始至终是作者在带动读者的思绪推进,虽然作者的叙述有跳跃性,如从三婶跳到堂妹,又从堂妹跳到三婶。这样写,不是故意卖弄技巧,而是文本的需要。用意识流的概念可解释为“人物意识活动为结构中心来展示人物持续流动的感觉和思想。”

任何文体、题材、形式的文学作品,它的最终落脚点还是回到“人性”上面。《看桃花》一文中不管是堂妹的命运也好,三婶的命运也罢,我们从阅读中延伸自己的思维,去思索,在那些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无数个堂妹,无数个三婶在内心深处呐喊。但我们很难听到他们的呐喊声,因为他们的命运已经卑微得像一颗小草。而作者就是关注这些“小草”的命运,通过散文替他们呐喊。这让我想起作者在在场对话卷《空谷传响》里的一句话:“散文应当贴近生命。生命是什么?是一切生成、发展和灭失,是血色,是世界存在的意义。”

当下散文对生命、生存、生活的关注还远远不够。这与人们对散文狭窄的认知有关。通过读《看桃花》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散文可以承载厚重的使命。散文叙述也可以做到情节上的跌宕起伏。如《看桃花》中那些接二连三,紧密相连的事件,一环套一环,层层递进,没有使人产生乏味感和疲劳感。
既然从技巧和命题上,散文都可以表达出更沉重的思想,我们没有理由不扩宽对散文的认知度。《看桃花》在揭示三婶一家人的悲剧命运时所采取的写作态度,是作者在在场主义下的自我写作意识的觉醒。

当作者关注三婶一家人时,她挖掘的是其背后的根性原因,她思考的是环境与制度下,人性的卑微与嚣张。一个老实善良如三婶一样的人,她为什么从一个安稳的生活中走向无底深渊?一个坚强努力如堂妹一样的人,她为什么仅仅因为乙肝,而失去上学逃离农村的圆梦机会,甚而葬送了生命?这些问题的背后,隐藏着时代的隐痛:制度的不完善、某些权利者的以权谋私行为、教育体制的漏洞、医疗机构的盲目治病……

作者带领我们走进了一个残酷的世界。更可怕的是这个残酷的世界不是虚构的,而是真实存在的。作者以堂妹的命运为主线,引出三婶、三叔和堂弟的命运,在堂妹的内心深处营造出一个灿烂的桃花世界,然后用残酷的现实一片片撕碎了这个世界,没有给我们讲任何道理,但已经说透了一切。

《看桃花》是一篇精神在场的散文,这与作者对在场主义散文的深入理解与努力钻研有密切关联。

周闻道先生言:“散文要在内外珠联中追求根性真实。”这里所说的根性的真实,指的就是我们当下生活的本来面目。文学本来就是一门追求真实的艺术。如果散文写作,总是显出忸怩的姿态,逃避现实,远离当下的苦难,或睁一眼闭一眼,甚至闭口不谈。那么,我们所呼唤的写作者的良知也就不存在了。

我认为,林中蔓青的《看桃花》对当下苦难的发现与思考上,给了我们很多启示。

林中蔓青:看桃花

(责任编辑:袁志英  制作:相相  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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