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界丨隐秘的自然

 

对话丨多一个维度,多一种视角...



程雪力

1988年生于云南建水。拍照片的人里军事训练比较好的,军事训练者里比较会写文章的。曾荣立二等功、三等功各一次。

青年摄影师程雪力作为武警森林部队的战士,他的日常工作主要围绕着这支队伍保护野生动植物和森林防火灭火工作展开,2007年入伍至今留下了上百场森林火灾现场的照片。

在绝大多数以新闻报道和记录为目的拍摄的照片中,他以不同的视角展现了自然环境受到火情的破坏后,武警战士们不遗余力所展开的施救工作。然而,我们在审视程雪力的照片档案中发现,一系列他将报道成分抽离的图像以全然不同的视觉语言展现在观者面前:静谧的湖面被群山和森林覆盖,直到发现前景中断裂的公路时,才意识到危险的存在;一只小象努力地翻越横倒在地上的大树,想赶上母亲的脚步,一大一小摆动着的尾巴似乎将我们引出画面之外。

作为一名职业摄影师,与其说程雪力在一次次的任务中记录下灾情,不如说他以人与自然为实践的对象,运用镜头,描绘出独特的气氛,即远离城市喧嚣的森林之中引起共鸣的场景。程雪力的照片中表现出一种洞察力,观测到艺术表达与报道之间的变动关系。



2014年4月11日,四川西昌,突破火线的战士。



2017年7月14日,新疆那拉提,执行反盗猎任务的士兵。



2017年3月19日,四川木里,看守火场的士兵。



2017年5月20日,内蒙古大兴安岭,扑灭特大森林火灾后的战士。



2014年4月16日,四川凉山,燃烧的山火。



2017年5月19日,内蒙古大兴安岭,火点瞬间变成火线烧死了一片片森林。



2017年2月17日,云南西双版纳,行走在雨林中的亚洲象。



2017年8月14日,四川阿坝,一棵在九寨沟地震中幸存的树。
对话·多一个维度,多一种视角
何伊宁:请跟我们简单介绍一下你目前的工作和生活。

程雪力:今年是我参军的第11年,工作、生活一直在部队,我的专业是森林防火灭火,日常主要是拍摄保护野生动植物和森林防火灭火工作。

何伊宁:拍摄照片最令你触动的地方在哪里?

程雪力:拍照片相当于为我打开一扇窗,给了自己一个表达的出口,让我理解和感受到时间流逝的残忍,它正逐渐湮没我们的过往,但摄影可以令时间永恒,照片经常提醒我痛在哪里。这是我与时间交谈的唯一方式,毕竟不是所有东西都会被时间打败。

何伊宁:你何时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照片可以超越新闻报道摄影的图式,从而由自己的审美出发进行实践的?

程雪力:这种转变是我在近两年的摸索中意识到的。其中两次印象最深刻,第一次是2016年5月3日,我去汶川拍摄“5·12”地震8周年,那天傍晚在采访回来的路上,我无意间看到8年前汶川地震雪崩后的雪山、森林、滚石、枯木、牦牛。这个画面比地震纪念馆震撼多了,让我想起8年前抗震救灾的很多事情,也让我思考新闻摄影能够多大程度抵达真相,而事件的本身最常态就是日常。想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地拍了一张有自己思绪而又说不清所以然的照片。虽然这张照片没有被选用,但后来我都会在拍图片故事的间隙,拍一些与自己的经历有关、有态度、有感而发的照片。

第二次是2017年5月大兴安岭特大森林火灾,我在火场有意识聚焦树林内的一个火点,可能是我经历了100多起森林火灾的原因,那时我感受到了火点正如时间一般,逐渐摧毁我们的过往,火点在几秒之内变成火线,瞬间烧毁了一棵棵树,我无意识地拍了两张照片。在新闻媒体上发表后,照片十分之一的能量都没出来。也许是放在了一个指向性强的新闻语境里反而削弱了照片的可能。我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看,指向性越强的照片越封闭,多种指向的照片反而能留给读者更大的空间和想象。

2017年底,我把所有照片整理出来拿给程新皓帮忙看,在没有说明任何背景的情况下,他一气呵成挑选的66张照片中,都是我从自身出发,并游离新闻摄影以外的照片,也是我最喜欢的照片,让我很兴奋。从那时起,我开始意识到个人经历之可贵,从自己审美出发更能拍出有价值的照片,我想我能感受到的实诚,观众也能感受到。目前,我的大部分照片仍然只有新闻的叙事和事件的记录,少有艺术的视角和美学的呈现,后者是我努力的方向。当然两者没有高低之分,只是我们看世界时多一个维度就能多一种视角。我最怕因封闭的审美而拍出无病呻吟和刻板具象的画面,所以我觉得娴熟的摄影语言、保持自身的感知力、有态度和开放性的审美是破解封闭的一剂良药。

何伊宁:你如何在拍摄过程和编辑阶段处理这部分作品?是在拍摄现场的同时进行拍摄,还是日常主动去寻找拍摄内容?

程雪力:在前期拍摄和后期编辑中,会有自己的选题计划和作品呈现的想法,也会请教我的摄影师、编辑朋友,聆听他们的建议,最终还是要自己独立思考选择朝什么方向走。实际上,我最先是在拍摄图片故事间隙无意间感受到作品的存在而拍摄的,后来会在日常中有意寻找自己要拍的东西。最后发现两者互补时,拍到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惊喜便更多。

何伊宁:你在过去的摄影实践过程中都受到哪些摄影师的影响?

程雪力:可能是我一直怀揣战地记者梦想的原因,欣赏战地女神纽莎·塔瓦科连(Newsha Tavakolian,伊朗)的摄影作品。她是一位集智慧和勇敢于一身的摄影师。但在摄影上对我影响最多的还是一些摄影师、编辑朋友,是他们扩展了我的影像边界。

何伊宁:你作为森林火灾的亲历者,或者说一位长时间在森林从事摄影的实践者,你认为自己在人类和自然之间所处的位置是什么?

程雪力:作为战士,我处在森林火灾扑救者或森林资源保护者的位置,这是我的职责;作为摄影师,我觉得更多的是处在一个相当于媒介的位置,但我需要适当地从两者中抽离出来,独立思考、观察、拍摄,这样才能更好地传播人与自然的关系。当然,有时也需要深入其中获取更大的能量,让人与自然的关系更紧密。

何伊宁:针对你目前完成的作品,接下来是否有系统拍摄,或是参加展览的计划?

程雪力:我的《人与森林》作品完成度还不够,还有很多被我忽略的地方需要探索。我想再深入进去把它当成一个项目来做,接下来我会系统地拍摄、梳理、编辑这个项目。如果机缘合适,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展览和出版。

文章刊发于《中国摄影报》·2018年·第27期·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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