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桂园事件之后：流水线制造抑或有尊严的设计丨观点

如果期望碧桂园听到建筑师们的呼声后能从善如流，那你实在是想多了..... .碧桂园在做他认为正确的事，建筑师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吗？...





上周碧桂园的一则消息在设计圈刷屏了，大多是愤怒声讨。个别替碧桂园说话的被斥为洗地。声讨碧桂园俨然成了设计圈的一种政治正确。

按照存在即合理的说法，很难想象碧桂园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错，否则它怎能位列房企前茅呢？

 

住宅这个社会复杂度高、综合性强的产品有多重属性。比如建筑师们在大一的时候就学到的“经济、适用、美观”，还有金融属性、公益属性、生态属性、科技属性等等。各个房地产公司在运营模式和产品上的差异，本质是他们对上述那些属性的重视程度以及表现方式的不同。



金融（资本）属性是房地产行业最重要的基本属性之一，甚至有人说地产行业的本质就是金融。在解决有无问题的1.0时代，因为资本的稀缺性，多数地产公司都像碧桂园一样把金融属性放在第一位。但在明面上，地产公司会强调产品的其他具有正外部性的属性，如万科的小康生活、绿城的品质感、朗诗的绿色生态、SOHO中国的未来感、央企地产公司的社会责任。

金融属性第一，必然追求高回报；在传统行业中实现高回报的重要手段就是提高资金周转率。大家都是这么玩的，只不过碧桂园这种体量的公司竟然会如此赤裸裸表白并被晒到大庭广众之下的，这说明施工企业出身的碧桂园还是蛮“可爱”的，真不会装。



要提高资金周转率，流程标准化是必须的。管理实践中有很多高效流水线的方法总结，远的有100年前泰勒的科学管理原理，近的有JIT（及时生产，即零库存生产方式）、MRP（物料需求计划）、ERP（企业资源管理）等等。可以说，流水线制造使我们日常生活中的物质丰富成为可能。

万科应该是中国第一个搞产品标准化的地产公司。大概是2004年，CCDI的深圳公司成立了一个业务单元，“万科事业部”，任务是配合万科研究、制定产品标准化的流程、图纸、材料部品、管理手册等等一系列文件。这是一个在技术和管理上非常艰难的过程，熬过这一关，地产公司就有可能走上规模化发展之路。七八年前，我曾经在清华大学的地产总裁班上讲过“产品标准化技术平台”的课，学员大多来自中小型地产公司，他们知道产品标准化是方向，但自己做不到。

现在，中国所有特大型地产公司都程度不同地用标准化管理着同时进行的上百个项目。

首先是它表达的太直白了，直白得让设计师们接受不了。其实，设计师们常自黑是加班狗。不过，自黑的意思是可以自嘲，别人不能说，尤其甲方不能说。甲方一说，潜规则就变成显规则了，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嘛。

第二是对何为优秀设计师的理解。碧桂园认为优秀设计师是在标准化产品的基础上，能将个案中的甲方意图快速用图纸表达出来、执行力强的，是富士康式的；而设计圈公认的优秀设计师是有思想并且会表达的，是影响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的力量之一。



第三是36万年薪这个数字很扎眼。如果比照地产界的租售比，测算一下设计圈的薪售比（建筑师月薪与住宅单方售价之比），就是发现最近十年这个指标恶化得很严重。十年前，一个本科毕业五年的建筑师月薪有一万出头，北上广深的房价也就一万出头，薪售比1：1。现在，毕业五年的建筑师可以拿到两三万，但同区位的房价已经十万以上了，薪售比1：6。建筑师给地产商们敲了20年边鼓，敲出了一大批亿万富翁，自己却从十年前人人买房到今天人人买不了房。何况36万还是碧桂园眼里的优秀设计师的年薪。

进一步思考，碧桂园的玩法可持续吗？



一挂鞭炮的最后几颗是最响的，房地产1.0时代的终结会在其最炫丽的时刻到来。有些设计公司已经把自己改造成迎合碧桂园之类开发商的流水线模式，赚个盆满钵满，去年年底比赛式地发奖金。

在我们目光所及的有形物品中，建筑物可能是叠加了最多诉求的一种载体。建筑师不否认建筑的金融属性，但认为不能为此将其他属性都置于从属地位。在一个复杂系统中，过度强调单一维度终将导致系统的紊乱，而不可持续。因此，建筑不应该完全是一个流水线制造过程。

声讨碧桂园或许有助于我们找到问题的焦点，然后呢？



如果期望碧桂园听到建筑师们的呼声后能从善如流，那你实在是想多了。马克思说：资本来到这个世界，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这句话可能有失偏颇，但也清楚地说明了资本的本质。换句话说，资本绝不会主动放弃它的统治地位。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样的甲方会因为（非垄断地位）供应商的诟病而改变。碧桂园“朴素”而低级的事后公关正表明了这一点。更糟糕的是，这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想法本身就没救了。

如果我们声讨之后哀叹干这一行就没有选择权，只能接受碧桂园这样的甲方，那不过是典型的怨妇情结。这时，不应该抱怨碧桂园，而应该感谢它，因为碧桂园给了你一口饭吃。再说句公道话，碧桂园又没有借助公权力使你没有选择权，你凭什么抱怨它。不过，就像富士康用机器人替代工人一样，碧桂园一定盼着有一天用人工智能代替画图匠。有意思的是，越优秀的设计师在项目和甲方选择上越有余地，碧桂园事件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碧桂园在做他认为正确的事，建筑师在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吗？



建筑师吃的是（广义的）技术的饭，所以我们在甲方面前有没有技术的比较优势是关键。有优势，我们就有自主权、有选择权、有尊严；反之，就会变成画图匠。

房地产商是建筑师们的甲方群体之一。回顾中国房地产行业20多年的发展史，就会发现这是一部开发商从没有话语权到掌握话语权的奋斗史，是一部设计师从拥有技术主动权到画图匠的坠落史。在这个角色转换中，标准化起了重要作用。

建筑师还有机会在地产商面前重新获得技术优势吗？难。中国有一批世界上史无前例规模的大地产商，他们的研发经费远超一般住宅设计公司的营业额，再加上高薪挖设计院的人，双方之间的技术差距可能越拉越大。但机会或许有一些，大型地产公司在金融属性上的强化会弱化他们在其他属性上的反应能力，当市场在2.0时代对这些非金融属性有更高诉求的时候，提前研发、有技术储备的设计公司应该会有一些技术优势。



更大的机会在非专业客户，学校、医院、火锅店、健身中心、养老院、物流公司、社区公园、街道等等，在他们面前，建筑师已经拥有技术优势。这些甲方都有自己的主业，建设项目是为支持主业发展的。有些建筑师接触过这类非专业甲方，因为双方专业语言不对称，沟通难度比较大。但是，只要建筑师主动跨出一步，读懂他们的语言，解读他们的需要，他们会非常需要我们的技术支持。如果说，1.0时代专业开发商和非专业客户在设计上的有效需求是八二开，那么2.0时代这个比例会反过来，非专业客户的需求会占到80%。这就是我近两年一直强调的2.0时代设计行业的蓝海。

声讨碧桂园不是问题，问题是止于声讨。自主权不是声讨来的，必须自己去赢得。

转载声明：本文为陈阳老师原创文章，转载自「ADU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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