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善:鲁迅见过徐志摩吗? 不日记

 

“不日记”为陈子善先生在笔会的专栏...

4月3日 晴。鲁迅与徐志摩,一位是中国新文学巨匠,一位是中国新诗祭酒。1920年代,他俩又都在北京,一属“语丝派”,一办新月社,文学理念和追求并不相同,他们有无可能见过面呢?须知,鲁迅与《新青年》同人、其时为新月社另一重要人物胡适是有不少交往的。在探讨这个有趣的问题前,先援引一条有关的史料。

1924年5月6日北京《晨报》第6版刊出题为《诞辰将近之泰戈尔:本月八日诞辰  京人士之祝典   取华名旦笠震》的消息,全文如下:

泰戈尔氏已于昨日下午返京,仍寓史家胡同。本月八日为泰氏生辰,北京新月社同人,拟于是晚八时在协和大礼堂表演泰氏杰作《契玦腊》Chitra(现通译齐德拉)戏剧,剧中主角有林徽音女士及张歆海、杨袁昌英女士、徐志摩、林宗孟、蒋百里、丁燮林诸君。梁启超氏新赠泰氏华名“笠震旦”,笠与震旦系两国国名,表两系文化接近之意,而“震旦”二字又为泰氏之名“拉宾德拉那脱哈”之意译,盖“拉宾”在印文为平旦之光,而“德拉那脱哈”乃雷雨之意也。梁氏闻将于是晚,本此意作极有趣之演说。而是晚主席,则已推定胡适之君也。

“笠震旦”当为“竺震旦”之误。天竺,古印度之别称也,震旦则是古印度对中国之称,中文佛学经籍译作震旦。而这条消息之所以重要,在于其披露1924年5月8日晚,新月社同人在北京协和医学校大礼堂举行泰戈尔64岁生日祝寿演出会,徐志摩与林宗孟(林长民)、蒋百里、林徽因、张歆海、袁昌英、丁燮林(丁西林)等一起参加演出,林徽因饰公主齐德拉,徐志摩饰爱神。这场演出一直为徐志摩研究者所津津乐道,因为这是徐志摩与林徽因首次合作登台表演。

但是,研究者一直忽略了鲁迅日记对这次演出的记载。1924年5月8日鲁迅日记云:

晚孙伏园来部,即同至中央公园饮茗,逮夕八时往协和学校礼堂观新月社祝泰戈尔氏六十四岁生日演《契忒罗》剧本二幕,归已夜半也。

把鲁迅这段日记与《晨报》的消息对读,挺有意思。原来那天晚上,鲁迅在孙伏园陪同下,也以普通观众的身份出席了这场演出会。虽然这段日记只是纪实,并未对演出具体评价。鲁迅在北京期间,观剧并不多,整个1924年,他除了到西安讲学时观看过易俗社的两场戏曲演出,在北京总共只观看过两场演出,新月社这场即为其中之一。他怎么会有如此雅兴去观赏这场演出,而且“夜半”结束才归?大概想去一睹泰戈尔的风采吧。毫无疑问,鲁迅不但见到了在演出开始之前登台致词的泰戈尔,也见到了登台演出的徐志摩。至于台上的徐志摩,是否演出结束后下台与鲁迅见过面?鲁迅没有留下文字,徐志摩也从未说起过,似也无明确的文字记载,成了一个谜。

不过,这场演出北京新文学界群贤毕至,鲁迅倒是在后来的杂文中公开提到与另一位“现代评论派”代表人物陈西滢见面寒暄。一年半以后,为北京“女师大风潮”,鲁迅与“现代评论派”交恶,他在1925年12月24日发表,后收入《华盖集》的有名的《“公理”的把戏》一文中,就在批评陈源(西滢)时,带到一句:“与陈源虽尝在给泰戈尔祝寿的戏台前一握手,而早已视为异类”,不就是指这场演出吗?

因此,如说鲁迅观看过徐志摩的演出,“见过”徐志摩,自然不错,但如说徐志摩“见过”鲁迅,至今缺乏第一手史料的支持,只能存疑。

本文刊2018年4月29日《文汇报 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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