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散文（036）：写在落叶上

阳光明媚的早上，走路，一片树叶竟落在头上，又被我用手接住，这便是缘吧？不忍丢弃，便一直捧在手心。...

阳光明媚的早上，走路，一片树叶竟落在头上，又被我用手接住，这便是缘吧？不忍丢弃，便一直捧在手心。

是银杏树的叶子，欲黄未黄，形色颇好。一路上，东瞅瞅，西看看，竟无第二片落叶。时在中秋，许多树的叶子都在褪绿泛黄。但今日晴好，天蓝得出奇，一丝一缕的白云像极了飞絮的聚集。也静得出奇，没有一丝的风。过往行人几乎都是短袖，年轻的女子几乎都穿着裙子，怎么也不像是落叶的季节，那一片叶子怎么会离枝飘落呢？通常情况下，即使落叶的季节，树叶也不会无缘无故飘落。常常是秋风秋雨里，落叶满街头。盛夏，树叶正绿，一场暴风雨，也会有落叶无数。



我忽然为手中的这一片落叶庆幸。它是长在哪一棵树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曾经长在树上，历经了春，又历经了夏，又历经了一半的秋。发芽的时候，没有人注意过它的存在，但它存在着，和无数的叶芽浑然一体，形成了一树的嫩黄和生机。春尽的时候，一树的嫩黄又变成了一树的翠绿，更见生机勃勃。这就是它存在的价值。它就像一个士兵，只有列入被点阅的方阵，才能显示步调一致的力量之美！它就像一滴水，只有积聚成一片汪洋，才能显示汹涌澎湃的壮阔之美！它就像一颗星，只有布满广袤的夜空，才能显示宇宙世界的神秘之美！作为一片叶子，遭遇过多少次暴风骤雨呢？有多少片叶子早在初夏的时候，就已经零落成泥了呢？它却挺了过来，有了资格说它经受住了暴风骤雨的考验，有了机会回味万紫千红的春色和千姿百态的夏韵，有了心情诉说树下的窃窃私语与树上的啾啾鸟鸣……



当然，它不仅要庆幸，还要感激。没有一树叶子的呵护，它的命运可想而知。一棵树上，怎么可能只长一片叶子呢？如果只有一片叶子占据着一棵树，那棵树的命运也可想而知。

诚然，这片落叶也有它的不幸。一叶知秋，那得等到秋去冬来的时候。面对依旧长在树上的叶子，它有理由羡慕，也有理由惋惜，甚至叹息。说是落叶归根，可落叶毕竟是落叶，如何能与树上的叶子同日而语呢？四季的风景，怎么能没有秋呢？秋色的妩媚才是真正的妩媚，秋色的靓丽才是笑到最后的靓丽。就说银杏树吧，到得深秋，一树的叶子，一树的金黄，那多美啊！即使落满地上，也是一地金黄啊！有多少人赞美？有多少人陶醉？有多少人流连忘返？又有多少人在树下吟诗作画、与树合影留念呢？所有这一切却只属当下和明日，与昨天甚至昨夜的落叶都没有关系了。



庆幸也罢，不幸也罢，我手心上的落叶无语。我不知道它落在我的手上，是有幸，还是不幸。我只知道树叶都会变成落叶的。伴随着秋风秋雨的肆虐，越来越多的树叶会纷纷离枝落下，那留在枝头的只会越来越稀少。即便是秋阳有情，大地回暖，一些树叶不绿翠，也不肯离枝，但躲得了秋天，躲得了冬天吗？只需要一夜寒霜，或者一夜风雪，未黄的树叶很快会干枯，哪怕不离枝梢，却风光早已不在了，只能是炫耀丑陋，惹天地厌恶。挨到来年春上，春风吹新绿，春色赋新词，谁还把枯叶放在眼里呢？早知如此，还不如顺应时令，甘为落叶，被燃烧，总算是发挥余热吧？被沤肥，总算是做了点贡献吧？

虽然落叶自有落叶的归宿，但这一片叶子的归宿恐怕只能作我的书签了。我明天就书店去，买一本自己想买的书，然后就让书与这片叶子朝夕相处。

（原载《西安晚报•终南》2009年11月11日）



（文中插图均为孔明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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