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片咸肉(催泪往事)

 

姨夫至死也不明白,处长说的规矩是啥规矩。...



特稿哥是60后,某处长与特稿哥同庚,都有农村生活经历,一日聊天,聊到一段往事。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的某年春天某日,六岁的某处长家添客了。添客,是南阳人约定俗成的说法,指家里来了客人。

客人是某处长的姨夫。

那时的处长还不能叫处长,只是个流着鼻涕的农村娃儿,为行文方便,我们就给他取个化名,叫俊娃儿。

姨夫登门,是贵客,要有好吃好喝的招待。但当时农村生活困难,添客就是添愁,不做一顿像样的吃食,主人家面子过不去。

于是,俊娃儿的妈妈开始张罗做饭,先去邻居家借了三个白馍,还把家里春节剩下的一块咸肉切了。

俊娃儿听妈说过,那块咸肉,是专门留到过端午节时吃的。如今做给姨夫吃了,就意味着一家人端午节没有肉吃。但没办法,南阳的民风就是“过日子要俭省,待客人要丰盛”。咸肉虽然不是啥主贵东西,但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不是想吃就能够吃到的,寻常人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打打牙祭。

母亲炒咸肉时,俊娃儿听到锅里滋啦一声,肉香味儿立即弥漫整个院子,他咽着口水想:“姨夫肯定吃不完。”

其实,南阳人做客,还真有个小规矩:不管菜多菜少,客人不能叨光盘子,要多少剩下一点儿,给东家的孩子们解解馋。

俊娃儿就希望姨夫“剩一点儿”。

吃饭时,俊娃儿的父亲不在家,南阳人规矩多,女人不能上桌陪客,小孩陪客又不恭敬。因此,三个白馍,一碟咸肉,只有姨夫一个人享用了。

俊娃儿特别馋,趴在门框上偷偷看着姨夫吃饭。他数了数,碟子里的咸肉,只有七片,规规矩矩码在趁菜上,看上去鼓鼓的像一满盘肉。

俊娃儿想,姨夫肯定会给他留下几片咸肉。

姨夫没有抬头,先拿一个白馍,掰开,夹入两片咸肉,只几口,一个白馍就进到了肚子里。

剩五片咸肉了,俊娃儿伸出五个指头,咂咂嘴......

姨夫吃过白馍,开始自斟自饮,那是父亲喝剩下的“瓶根儿”,大概二三两的样子。姨夫晃了晃酒瓶,开始对着酒瓶“吹”。他喝一口酒,夹一块咸肉;又喝一口酒,又夹一块咸肉。

剩三片咸肉了,俊娃儿伸出三个指头,咂咂嘴......

俊娃儿揣摩着,姨夫应该酒足饭饱了。但姨夫又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酒,又夹起一片咸肉。

俊娃儿咂咂嘴,伸出两个指头,剩两片咸肉了......

俊娃儿开始恨姨夫,想喊出来,又怕姨夫笑话他不懂事。他默默地趴在门框上,等待姨夫“发现”他。

谁知,姨夫又夹一片肉,喝了一口酒。

就剩一片咸肉了,俊娃儿伸出一个指头,放在自己嘴里。这最后一片咸肉,姨夫应该会给他留下吧。

俊娃儿眼巴眼望,分明看到姨夫又端起了酒杯。

额的天,终于,姨夫叨起这最后一片咸肉,仔细看,反复看,看来看去,慢慢放到了自己的嘴里。

若干年后,俊娃儿成了恢复高招后全乡第一个大学生。

又若干年后,俊娃儿大学毕业,分配到省城,成了国家干部。

再后来,俊娃儿也不是俊娃儿了,被称为科长,处长。

姨夫从俊娃儿当科长开始,就找他办事,他一件也没有办。他对姨夫说,这是规矩,咱不能因为是亲戚就坏了规矩!

姨夫至死也不明白,处长说的规矩是啥规矩。

处长的故事讲完了,他说他后来不给他姨夫办事,就是因为姨夫过于自私。

有些人呀,一辈子处处碰壁,步履维艰,恶果累累,往往是自己种下了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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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万卿,笔名李理,南阳人,现居郑州,新闻工作者,策划人,专栏作家,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有500万字作品问世。现任河南省某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转载公号文章请加我微信LWQ666369,转载请注明来源“特稿哥李万卿”。不拒绝商业写作与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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