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平唯美散文初夏_【南湖文学】

这样的初夏让我明白人生不一定都像春天般山花烂漫，也有炎热、愁闷与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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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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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程建平，秀洲区新塍镇新溪文学社社长，区作协会员，中学高级教师。

乡村的初夏时节，草木繁盛，麻雀在碧绿的枝叶间，茂密的草丛里欢快地飞翔。阿顺家院前的菜园内，黄瓜藤蔓攀着细长的竹竿，开出了粉黄的花朵。菜园旁边那棵高大的枇杷树上，肥大的枝叶中缀满了果实。长在高枝上枇杷透出淡淡的米黄色，轻风拂过，不停地颤抖，诱惑着村里那些皮肤黝黑，目如星子的孩子。

初夏的阳光将这个平整院子晒得一半明一半暗，黑瘦的阿顺大伯正在将晒簟（农户用于凉晒农产品的竹席）上的笋干均匀地铺开。阳光倾洒而下，照在他那皱纹纵横的脸上，额头上油亮的汗珠闪着亮光。

院前已翻耕过的水田中，鸭子正在自由地嬉戏、觅食。长满杂草的田埂上，阿顺的老婆（村里人称她阿顺大妈）系着围裙正将簸箕中的谷子撒在脚下的水田中。鸭子扑扇着翅膀而来，她慈祥地看着鸭子在田中争食，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而她却从没生育过，一直没有孩子。

那个清亮的清晨，燕子在屋檐的泥巢中呢喃。阿顺大妈提着满满一竹篮衣服，笑盈盈地穿过我家的院子，到河边清洗。阿顺大伯戴着草帽，牵着老黄牛沿着屋后的山路，到山里放牛。

我们眼馋枇杷很长时间了，于是五六个人，拖着破凉鞋，穿过那小小的庭院，朝那棵高大的枇杷树跑去。小院中花朵灿烂的石榴树阴下睡觉的大黄狗，见到我们的到来，友好地摇着尾巴，仍旧睡着懒觉。

来到粗大的枇杷树下，我们攀着光滑的树干，爬上了高高的树顶，摘下几颗长着细细绒毛的微黄枇杷，在脏脏的衣服上擦了擦，狠狠咬一口，果汁迸射出来，滋润了干涩的口腔，那股酸甜令我们感受到初夏的滋味。

寂静的山村中，我们兴奋地忙碌着。此后，那石榴树下大黄狗感觉到主人的到来，摇着尾巴迎上去。

我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阿顺大妈正在院中晾晒衣服。于是，大家匆忙爬下高高的枇杷树，那根横斜干枯的树干扯破了我那脏脏的衣服。我们口袋鼓鼓的，尴尬地低着头慢慢朝她走去。

阿顺大妈停下了手中的活，转身看着我们几个，脸上仍旧挂着那份笑容，欢快地说道：“今年的枇杷好吃吗？”

我们抬起头，脸上堆满了笑容，亲呢地说：“阿顺大妈，好吃，又大又甜……”

她伸出那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我们湿湿的头，轻声说：“下次要吃时，跟我说一声。”

我们高兴地答应了一声，飞快地奔跑在村中的小路上。她望着我们快活的身姿，若有所思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几天后的一个雨天，潮湿的空气中酝酿了青草与栀子花的气息。端午节到了。那天清晨，奶奶已在厚重的大门头上挂上了艾草和大蒜头。我从被子中爬出来，飞快地从抽屉中翻出了那个彩色蛋络子，揣在有个破洞的裤袋中。

阴暗的厨房中，饭甑在大铁锅中“汩汩”地响着。我知道饭甑的旁边一定煮着新鲜的白壳鸡蛋和淡青色的咸鸭蛋。

在井边，我用微凉的清水如猫似地洗过脸后，来到厨房。奶奶已将煮熟的蛋从大铁锅中舀起，盛在大碗里。

我抓起两个大大的咸鸭蛋装入络子中，飞快地跑出厨房，穿过厅堂，踩着松软的黄色泥土的小路，来到了阿顺大妈的厨房。

她正埋头在灶膛前用火钳摆弄着柴火，一抬头，看见了脸色通红的我，她知道我的来意。用手在围裙上轻轻擦拭着，唤着我的名字，让我走过去。她揭开那个褐色的杉木锅盖，用铁勺舀出几个新鲜的咸鸭蛋，我感激地将蛋一一装入络子，穿过滴雨的房檐，提着络子兴奋地往家中跑。

阳光穿过天空中牵绊的云朵，洒下了明亮的光辉。那沉甸甸的络子，让我那些端午变得如此富足。

此后的一天午后，那棵粗壮的枇杷树在山风中骄傲地摇摆。树下的菜园中，层层叠叠的绿叶下结出了许多碧绿黄瓜。旁边地里的辣椒也开出了白花，星星点点闪现在大片的椭圆形绿叶与青绿的茎杆之间。阿顺大妈戴着草帽，躬着背在菜蔬中忙碌。

那时的我是时间的富翁，满村瞎遛达，经过她的菜园。她直起矮小干瘦的身子，看到了我，亲热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推开那扇褐色的菜园门，她利落地从瓜蔓中，摘下两个带着嫩嫩毛刺的碧绿黄瓜，用她那满是黑色泥浆的手递给我。

初夏的日子便在这亦晴亦雨的天气中穿行。那个茅草树木疯长，菜蔬开放花朵，果树结出果实的季节，是这么令人欢快。

那年的冬天，天空中云朵如黄瓜叶般堆积，山村被冻得干硬。早晨起床后，发现很多人朝阿顺大妈家跑，我也想跟去，被小脚的奶奶拖住。后来得知那个的善良而孤独的老人，因与老伴一次小小的争吵后，喝农药走了。

第二年的初夏，山村依旧繁茂，枇杷树依旧在山风中摇摆，但她家的菜园变得荒芜，茅草长得比人高。阳光明晃晃地照在院中，新蝉在院边板栗树上的嘶哑地鸣叫。

这样的初夏让我明白人生不一定都像春天般山花烂漫，也有炎热、愁闷与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