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UI幻想酒仙（上）_【最小说】

茱萸久久处于震惊，温醉曾断发，断发成婴儿，婴儿是自己？自己是温醉的头发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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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

壹

茱萸化为人形，是在一个春天的夜。漫天繁星如钻，风微寒，裹挟着玉兰的甜腻香气拂面而来。茱萸眨着清澈如琥珀的眼睛，看着面前风姿昳丽发如泼墨的男子，闻到男子身上比花香更馥郁清冽的香气，跩着小胳膊小腿爬过去。

男子拧起好看的眉，嫌弃地后退一步。茱萸饿了，眼眶泛出一圈水光，仍旧爬呀爬。男子终于神色缓和，拎起茱萸道：“记住，我不是你爹娘，我没有奶，只有酒。”

婴儿的茱萸就这样被男子养了起来。茱萸在男子身上闻到的香，正是酒香。男子叫温醉，是个酒仙。名副其实，茱萸从小到大没喝过一口奶，都是温醉用酒喂的。因此茱萸常年微醺嗜睡，身骨瘦弱，不甚风吹。

— —

多少年后，茱萸长成翩翩少年。不知又多少年，茱萸站在那棵玉兰树下，望着那条深刻的横线呆立，手抵着头顶又量了量，手侧仍恰好碰到那条线。这个事实让他幽怨了好些天，于是偷偷往温醉的酒里兑水。

温醉喝了兑水的酒，果然拧起好看的眉，问酒是哪来的。茱萸自长到打酱油的年纪，便担起为温醉打酒的任务，至今已几百年。时间是最好的经验，茱萸隔着盖子都能闻到坛中酒之优劣，从未买差。

茱萸梗着脖子撒谎：“杏花村买来的。”

温醉道：“你一撒谎就脸红，比桃花还艳。”

“我没有撒谎！”

“桃花变成了猴屁股。”

茱萸恼得不理温醉，去玉兰树下蹲着。温醉也不管他，闲坐廊下猫一样眯着如同黑曜石的眼睛，慵懒地打个哈欠，渐渐歪在柱子上在暖风中睡着。

温醉在饭香中醒来，身上滑下一件披风。走到厨房，见茱萸正煮着一大锅米饭，热气腾腾。

“来一碗给我，加两个咸鸭蛋。”

茱萸不解：“爷不是不吃饭吗？”这饭，是用来发酵米酒的。

“偶尔吃点。”

“哦。”茱萸给温醉盛了碗饭，拿两个咸鸭蛋。

酒仙开始吃饭，并且越吃越多，一碗接着一碗，最后把整锅饭都吃完了。茱萸眼巴巴瞪着一桌子的空碗与鸭蛋壳，久久呆立，第二天才想起问：“爷，你撑着没有？”

“没有，昨天半夜都吐出来了。”

“那又何必吃？白白浪费粮食。”茱萸又幽怨起来，偷偷将温醉吃了一大锅饭的事告诉了温醉的朋友兰契。

— —

兰契听完果真哈哈大笑，不但调侃温醉，还将这事传到仙界。流言越传越广，越传越离奇，回到茱萸耳朵里的时候，温醉已经变成大肚子的怪兽。茱萸嘴角一抽，终究没笑出来，胆战心惊地观察温醉脸色。温醉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对人对事依旧微微嫌弃的模样，只不过那段时间特别嫌弃兰契。

兰契受到温醉冷待，跑来跟茱萸诉冤。茱萸爱理不理，怕他再生出什么祸。兰契见这对主仆皆不待见自己，遂咬牙离去，走前怨妇似的喊道：“抛弃我你们会后悔的！”

茱萸噗嗤一笑。

兰契走了，又来了个仙子。茱萸拄着扫帚抬头，那亭亭玉立的女子微笑：“请问温仙人在何处？”

“你是？”

“我叫云姬。”

茱萸听过云姬，能歌善舞聪慧灵巧，先下极得王母娘娘宠信。“云姬仙子找我家爷有何事？”

“爷？他还是少爷的脾性。”

“仙子很早以前就认识我家爷？”

“何止是认识，我们还没入仙籍之前就有婚约了。谁知天意弄人，竟先后成仙。”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神仙眷侣？但看云姬不像幸福的样子，温醉亦从未提及云姬。茱萸不知怎么办，踌躇之时，温醉醉醺醺出来了。

— —

“茱萸，折两枝梨花来，我要下酒。”

“哦。爷，有客人。”茱萸说完就溜了。

茱萸采撷两枝两枝梨花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杯盘狼藉的庭院石桌上只有温醉一人。

温醉微愠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酒都喝光了。”

茱萸捏着梨花不语，温醉拂袖而去。

贰

暮春时节，初夏渐至。茱萸一如既往打理温醉日常起居，这天特别备下一套新衣与一把扇子，说道：“下午便是曲水宴，今年爷再缺席，就要被咒死了。”

温醉惺忪望向窗外，半掩的衫子透出锁骨的萧瑟，长发倾泻肩头，眉间渐染嫌弃的神色。

即使在仙风道骨的神仙中，温醉也是出挑的，皮相自不必说，那一股天然风流而稍显淡漠的气质，恐怕无人能及。自温醉入席曲水宴，含情望向他的仙子便络绎不绝，连带茱萸被多审视几眼。

“温仙人来迟，可要自罚三杯。”

“三杯哪够？要三坛子。”

— —

这厢酒仙们玩笑，那厢仙子们早已娇笑不迭。曲水宴乃各路酒仙合办的一次酒宴，百年一次，比不过蟠桃宴盛大，然而除却酒仙，许多仙子仙人皆来捧场。宴上饮酒作诗行令射壶，亦为一大韵事。况且才子佳人聚集，成就良缘佳话绝非难事，谁不想参一腿？

云气飘忽，仙鹤引颈。仙童们捧着奇珍异果穿梭筵席间，将琼浆玉液倒入月光杯。酒香果香花香，以及仙子婀娜而过的暗香，当真一派祥瑞富丽的景象。

茱萸看花了眼，恍神间，眼前出现一张端丽的脸，那人好笑似的问：“你家爷呢？”

“我家爷……”茱萸晃着脑袋瓜左看右看，哪里有温醉的影子？

云姬笑道：“看紧你家爷，别丢了。”

茱萸脸红耳热，匆匆应了是便快步走开。边找边想，也许温醉正是看到云姬才躲开的。又想，哪里是自己丢了爷，明明是是爷丢了自己。心里捣鼓一番，又气起来。

温醉斟到第七杯酒时，茱萸终于找来。边上是狂喝烂饮的兰契，茱萸耐着不悦道：“各路仙家已经到齐，你们倒好，躲在这里让人干着急。”

“着急？谁为我着急了？”兰契两眼放光，“不行，我不能让美人着急。”说走就走，差点撞翻桌子。

“色鬼，小心阴沟里翻船。”温醉道。

兰契奸笑：“我很乐意在美人的阴沟里翻船。”

“竖子。”

— —

“爷，您也该移动大驾了。”茱萸眉头几乎纠结成一团。

温醉起身狠狠揉按茱萸眉间，茱萸吃痛后退一步。

“我看见苦瓜就想捏碎。”

“我又不是苦瓜！”茱萸摆着一张苦瓜脸，水光在眼眶里打转，忍着没掉出来。

温醉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兰契嘻嘻笑道：“茱萸你太好懂了，温醉这是恨铁不成钢。”

“我又不是铁，为什么要成钢？”

“呃……”兰契望天，答不出。

不久后茱萸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成钢了。

宴上莺歌燕舞，各个醉意酣畅，又有美人在侧，因此越发踊跃。话题轮流转，转到温醉身上。提起温醉，自然免不了与云姬曾立婚约之事，唏嘘者感叹不止，规劝二人和好。云姬黯然低头。温醉浅斟慢酌，眉目淡然，不言半句。茱萸知道，在外人面前，温醉是不轻易露脾气的。也终于知道温醉为何不想来这曲水宴。

“难不成温酒仙还想着那素馨仙子？”某位仙人插话，语毕，众仙默然。

茱萸注意到温醉捏着酒杯的指关节发白，眼底暗沉些许，缓缓勾起冷笑：“那又如何？”

无人接话。寂静片刻，兰契夸张笑着打破尴尬气氛，这才觥筹交错渐渐恢复热闹。

— —

无人再开温醉的玩笑，便拿茱萸说笑。

“要我说，在场各位大仙的侍从僮仆都落了俗套，谁也比不过茱萸特别。”某位仙子笑道，“你们的仙童生来就有仙气，稍微大点便入了仙籍，茱萸可不是，他一点仙气也没有，也无仙籍，像个凡间小孩般长大，如今竟成了比神仙还灵气的人。道是为什么，还得源于温仙人，若不是当年割发断情，落发幻化成婴儿……”

“哎呀！仙姑你喝醉了。”兰契连忙扶住那仙子。那仙子目若秋水看着兰契，不言而喻。兰契歪打正着，乐得跟人家双飞。

茱萸久久处于震惊，温醉曾断发，断发成婴儿，婴儿是自己？自己是温醉的头发变的？有想过自身来历，以为名字是茱萸，本体亦为茱萸，要么是普通遗孤，不曾想过与温醉有何关系。

兰契走后温醉亦不多留，告辞离席。茱萸心有所思，磕磕绊绊跟着，到家后傻头傻脑问：“爷算是我爹吗？所以才恨铁不成钢？”

温醉古怪地看茱萸一眼，薄薄吐出一字：“蠢。”茱萸羞愤，鼓着腮帮子。

叁

闲散的日子，云姬偶尔来走动，自然是为了见温醉。温醉避而不见，云姬神伤，只有茱萸陪着。一开始茱萸很是羞赧，不怎么说话，倒是云姬觉得茱萸好玩，逗着说话。究竟是心思细腻的女子，不似温醉那样动不动就给茱萸气受，茱萸渐次打开心扉，与云姬说说笑笑，不觉情窦初开。

兰契最爱凑热闹，自然少不了他来碎嘴。既然已经说开，便口无遮拦，温醉的陈年旧事摊开卷宗。

原来温醉成仙后，闲散度日，每年人间秋收献祭时才会下凡一趟。偏生有一年的祭酒异常醇厚甘畅，不觉多喝了几坛子，醉倒在稻草堆上。

— —

醒来已是日头西沉昏鸦乱飞，眯眼看天，只见乌云密布，暗觉不妙。起身飞去，天门果然关闭。只得回到人间，算算日子，中秋佳节将至，那时天门定然再开。

温醉性子虽冷了些，倒是个会享乐的，因此在人间兜兜转转，同样逍遥快活。只是繁华看尽，醉酒醒来唯与自己形影相吊，不免寂寞。

他为人时且孤傲，成仙后更不沾女色，兰契笑话他是断袖，他却道没遇着可心女子。兰契哼唧着天仙那么多，其中还有个痴情的。温醉听见云姬就烦，怪哉两人为人时虽有婚约而互不侵扰，成仙后一纸婚约成空，她反倒倾心于自己。温醉对云姬没特别心思，不过礼尚往来。

逗留半月有余，闲逛到一不知名山中。至山顶凉亭，耳闻松涛阵阵秋风飒爽，不禁心生欢喜，摆上酒盏，以备晚间赏月。

月上山头，光芒皎皎。温醉怡然自得赏月饮酒，忽见亭边有株花草甚是柔弱可怜，然而花朵在月光下异常动人，便伸手采撷。还未碰到，花草中袅袅升起一缕青雾，化作一柔美女孩。

那女孩泫然欲泣道：“仙人饶命。”

原来是个小花妖。温醉兴致不错，眯眼醉笑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女孩瑟瑟发抖。

“你叫什么名字？”

“素……素馨。”

— —

或许是闲来无事，那之后温醉三番四次来此逗弄小花妖。久而久之，渐生别样情愫。问她可想修道成仙。素馨颤颤点头。温醉心思一动道：“那你便跟在我身边吧。”

素馨乖巧点头。

百来年后，素馨出落得越发清秀温婉。温醉也不掩饰，向她表白心意，素馨羞涩不语。温醉轻轻抚弄她香肩，一夜软玉温香在怀。自那之后，二人亲密无间。

但终究是一仙一妖，结合有违天理。温醉便加快助素馨成仙，私授修为，悄然打通仙界关系，又助她度过天劫。果然不过几十年，素馨提名仙籍，顺理成章封仙。自此二人果然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茱萸听至此处，心里甚是艳羡，又为温醉高兴，那样清冷的人是该有个柔软贴心的女子相伴。却又思及如今温醉，不免忧心。

兰契叹道：“没有不透风的墙，玉帝知道温醉为素馨徇私舞弊的事后大发雷霆，欲罢黜他们仙籍，好歹被众仙家劝阻。只是以后不许他们见面，下了个咒，见一次面，素馨便折寿百年。温醉被迫与素馨分离，为使她死心，割发断情。”

茱萸听了呆呆的，风一吹，落下泪来。

未

完

待

续